他想了想,轉頭看了一眼門內,問祝彌“所以當你們覺得我真的死掉了之后,這些年里,你們感到難過了”
祝彌點頭“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便是我,當初也感到心酸難抑。”
“可我以前在世時,為什么沒怎么感覺到你們的這種關心跟在意呢”
顧小燈知道屋里的人能偷聽得到他在門口的講話,他在問祝彌,未嘗不是也問顧瑾玉和葛東晨。
“以前你們待我,就像待一個東西或玩意,一個閑置在角落的泥胎,以為我死之后,忽然就難過了,以及看到我回來了之后,竟是這么個奇怪的劇烈反應,實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怎么害怕滄海桑田,但是對其他人對我的奇怪態度,我只覺得實在是割裂,割裂到荒謬至極。”
祝彌沉默下來,心想,旁人怎么樣不曉得,等你得知顧瑾玉那些因你作的死和發的瘋,只怕你會覺得更荒誕。
顧小燈純屬有感而發,想到什么便說什么,說完就拉倒,搖著頭唏噓不已“算了,怎么著就怎么著吧。以前除夕想跟大家一起吃個年夜飯,后來我是覺得沒什么必要了,如今顧家的人更是湊不整原來七年的光陰會發生這樣多的事,我要是正正常常的,現在二十四歲會是什么模樣呢”
祝彌答不上來,但他覺得這些年里承蒙顧瑾玉關照,有必要幫忙推那么幾把,于是他小聲悄悄地跟顧小燈示意“公子若是不介意,我帶公子去一個地方看看。”
顧小燈“”
他跟著祝彌神神秘秘地走出去,他原以為是去什么秘密地方,結果不過是去了他最開始在東林苑住的小院子。
祝彌解釋道“這些年里,瑾玉沒有搬到西昌園去,一直以來就在這兒和學舍來回住。”
顧小燈哦了兩聲,又笑著切了一聲,開玩笑道“為什么呀總不會是因為懷念我吧。”
等到祝彌帶他走進那間熟悉的臥房,他一腳進去,下巴險些驚掉,懷里的花燼都兜不住了,惹得氣鼓鼓的海東青撲騰著跳到他肩膀上
去站好。
顧小燈看到整個房間里都掛滿了畫,正面側面背影比比皆是,全部都是有關他的畫像。
顧小燈雖然知道自己長得還不賴,但突然看到這么多有關自己的美麗畫像,還是被沖擊到震驚,下意識地摸摸下巴,半自矜半自得“我長得有這么好嗎”
祝彌在一邊笑,跟著顧仁儷在一塊,顧仁儷因在北戎待了九年而習慣了說話直來直往,如今熏陶了他七年,也帶得他直爽了不少“是,公子就是生得好看非凡。”
顧小燈的笑意卻很快消失,有些遲疑地走進去“你帶我來,就是想讓我看看,顧瑾玉收藏了這么多我的畫嗎”
祝彌點頭“我是直到去年方得知,他在這里畫了這么多有關公子你的畫像。想來七年自以為的生離死別,的確讓他刻骨銘心吧。”
顧小燈睜著圓滾的眼睛,緩緩掃過四面墻,輕而易舉地便能分辨出哪些是出自顧瑾玉之手,哪些是某人。
過往四年里,他數不清有多少次依偎在那個人身旁,看他落筆,替他研磨顏料,再任由他將柔軟的筆觸勾勒在自己的手背上,畫開一朵又一朵落花。
正看得出神,一陣破風箱似的喘息聲傳來,以及一聲無地自容的呼喚。
顧小燈回頭,和肩上的花燼一起面無表情。
緊急發現不對,藥上到一半就跑過來的顧瑾玉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