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看出他的意思,便笑著勸慰“活著呢,都活得好好的,都是風華正茂,大過年不用哭鼻子。”
顧小燈見過好些人看他都是這番煽情動容模樣了,見再多也還是讓他別扭,有一種微妙的驚訝。
見顧守毅流淚流得厲害,他便放下花燼去抱了抱他,他內心本是個喜歡貼貼的人,既然如今許多人不像昔日嫌棄他,便坦然展示自己曾經被稱之為俗的親近勁。
這哄小孩的招數哄大人也是立竿見影,顧守毅僵在椅子上,看神情,便是此時來個平地摔都不奇怪。
顧小燈順手拍拍他的腦袋“好了,男子漢大丈夫,豁達點就是了。”
顧守毅的眼圈仍是紅的,顧小燈便東拉西扯地和他聊天,問他一些要緊的人和事,七年如裂谷,能補一點是一點。
他對顧如慧和女帝之間不可言說的關系淺問輒止,問了問安若儀的情況“王妃娘娘身體還好嗎”
顧守毅從他對生母的稱呼里體會到了什么,但不敢置喙,只事無巨細地輕聲講述“母妃身體倒還好,只是精神總不大好。我過去并不知道她與二姐被陛下秘密尋了回來,是直到三年前,陛下忽然在私下召見我,我這才被帶到她的病榻前,母妃她瘦得可憐,手里總攥著幅畫流淚,見到我才好了一些。”
他湊近顧小燈,小聲地解釋了一出嗔癡“母妃她是陷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自苦得神志不清了。至于二姐陛下不放她出來,還以母妃的安危要挾,她們母女便一直秘密住在永年宮里。為了讓母妃精神好一點,陛下便以讓我入讀國子監為由,特許我住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以便秘密探望,好讓她們寬懷一二。”
顧小燈聽得大受震撼,直倒抽氣“居然是這樣怎么能這樣呢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顧守毅輕聲“那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
顧小燈驚呆了,怎么也沒想到竟是強取豪奪,顧家門楣看著風光,然而門楣里的骨血們都是這樣被予取予奪的
以他對顧如慧的印象,他覺得當年的二小姐便是個不甘束縛、想要爭些什么的性子,他消失前顧如慧已經是個女官了,倘若這七年里先是流離兩年再是被秘密拘在宮中五年,那境遇著實艱難。
顧如慧雖也是個冷清寡情的人,但她相贈的那塊血玉到底給他擋了一劫,顧小燈對她有幾分謝意,可他人微言輕,實在摻和不了她的世界,便只能默默祝她新年安好。
顧守毅又說到了另一事“對了,我聽二姐說過,五年前母妃剛被接回長洛時身體極差,已然半只腳踩進了鬼門關,是差人回顧家取走當年你送的藥,用那藥才把母妃治回來的。四哥,母妃的命數,是你拉回來的。”
“有用上就好,那我就算是還了些生養之恩。”顧小燈心里松了送,忽然又覺得不對,“她們直到那個時候才想起來用我的藥,是陰差陽錯想到的嗎”
“不是。”顧守毅頓了頓,“是定北王特意提醒的,說是母妃不該氣絕氣絕太解脫,太成全。”
顧小燈腦中靈光一閃,右手捏成小拳頭捶在左掌心里“哦我明白了”
他覺得他弄明白顧瑾玉對他異常關注的緣由了。
當初顧瑾玉離開長洛,他送了他一布袋的自制靈藥。顧瑾玉這七年里征伐多,受傷也多,必定是把他送的藥都用上了,沒準身邊有什么醫術不差的醫師,讓他發現了靈藥是用他的血做的,由此得知他顧小燈是個舉世罕見的藥人。
顧瑾玉又不是蠢人,想必知道他是個大有用處的藥人之后,可惜沒能在他“在世時”多加利用,于是各種懷念,而且,搞不好他如今身上還有不能痊愈的舊傷,就指望著他再放藥血去救他。
是以如今在他面前處處謹小慎微,一副想把他哄順的小心樣,沒準背地里是又在盤算著怎么利用他了
顧小燈越想越是這么一回事,這就非常合理了。
“四哥明白什么了”
“明白顧瑾玉就不是個好東西”顧小燈氣惱地呸呸呸,“這崽種,一肚子壞水,還裝模作樣的”
顧守毅不褒不貶地附和“四哥說的是,以前我也覺得定北王不是好人,后來見了官場,想來他要是沒有壞水,走不到今天。”
顧小燈的注意力被他分去了“你私下里怎么這么叫他以前你也叫他哥,你們是在一個屋檐下長大的,你小時候很仰慕他,還因為我跑來認親,就跑到我面前說我不配是你四哥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