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東晨手臂顫抖起來,七年了,他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再從顧小燈口中聽來這久違的稱呼。
他心里想著扛走他,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把顧小燈放下了“快點。”
顧小燈倉惶地撲向了顧瑾玉,抱住他不住輕蹭“森卿,森卿”
顧瑾玉醒不過來。
顧小燈抱到他垂到后頸的發梢,青絲情絲,他迅速在馬車的地面摸索起來,找到了顧瑾玉方才手中掉下的短刀,一手捋過自己柔順的長馬尾,一手利落地割下半幅,割成和顧瑾玉差不多的長度,手中那把漆黑的斷發挽過結,使勁地塞進了顧瑾玉懷里。
葛東晨捂著眼睛看著,看他割下一大把青絲,而他自己脖子上戴著的小吊墜里,只有一小縷顧小燈當年隨風而來的斷發。
無法對比,天差地別。
他忍受不了,又去抓過顧小燈,強硬地扛著下了馬車。
顧小燈不再掙扎,更沒有怕得掉眼淚,只捶了兩下葛東晨寬闊的后背,沙啞地講個道理“我能自己走,放我下來吧。”
葛東晨充耳不聞,夜色濃重,四下混亂,他睜著一雙酸脹的眼睛直往千里馬而去。
顧小燈晃了晃,也不再做無謂的舉止。只是被扛了好一會,他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一陣獨特的腳步聲。
遲緩的,帶著獨特韻律的腳步聲,一如顧瑾玉屢次靠近過來之前,特地踩出的招呼。
顧小燈眼睛一顫,猛然抬頭尋找,上弦月晦澀的光輝下,他終于看到遠處的顧瑾玉。
他一手捂著睜不開的雙眼,一手拖著不知從哪找到的長刀,正落下血紅的一步步追來。
不知道他此時眼中和腦海里的世界還是不是顧家那座禁閉塔里的完全漆黑,應當還是看不見,聽不清,卻還是循著本能過來了。
顧小燈顫抖著呼出一口熱氣,葛東晨已經帶著他走到了馬匹前,他趁著被放下的一瞬,猛然撞開他不管不顧地掉頭沖了過去,這輩子都沒跑出這么快,快得像是流星一樣撲進顧瑾玉懷里。
顧瑾玉沉沉地喘著,閉著不住淌著血淚的眼睛彎腰抱住他。
顧小燈連說話的力氣都抽干了,所有力氣都耗在擁抱上,恨不得貼著他化為一體。
顧瑾玉站不住,長刀先掉在地上,繼而身軀俯下來,抱著顧小燈緩緩跪到地面,下巴靠在他肩上,竭盡全力地掙扎兩重天,只在他耳邊掙扎出一聲。
“汪。”
他叫著他,恍若棄犬。顧小燈的胸膛仿佛驟然被掏走了一塊,穿堂長風呼嘯穿過,烈烈的山火從腳下燃燒到了天盡頭。
身后的人過來扒開他,像有重重傀儡線吊起了他,顧小燈的五感模糊,世間的時間仿佛凝滯到接近凝固,聽到的天地靜寂,看到的天地一隅,顧瑾玉在僅剩的一隅里緩慢倒下。
顧小燈仍是哭不出來,只是惶惶地拍著肩上的手“你們別再傷他好不好”
后頸傳來一記手刀,顧小燈視線漆黑,就此失去意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