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嗎”
顧小燈不答,手腕上的綢緞便慢慢地扯動,扯了不知多少下,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是失望。”
葛東晨頓住。
“我曾經以為你是不一樣的。以為你是被長洛正統排擠的混血,以為你和我有那么一點點同為異類的相似,稱兄道弟時總覺得有你當朋友很開心可原來你也和其他公子哥沒什么不同,一樣惡心。”
葛東晨自學會中原話開始,便學會了善辨的本事,現在應當用能言善辯的舌頭說些什么,挽留什么,可是舌尖有千斤墜,他像個啞巴一樣干巴巴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天夜里還是葛東晨來盯著他,顧小燈手上的綢緞只松了一腕,他氣得拉過被子裹住腦袋,拱成一個鼓起來的粽子,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感覺到葛東晨如有實質的視線。
顧小燈閉緊雙眼睡不著,更深夜漏不知幾時,他忽然聽見夜里有輕微的水滴聲,似有所感,他悄然拉下被子瞇著眼看去,看到不遠處的葛東晨握著綢緞的末端靠在窗下,瞳孔泛著碧色
,似綠油油的翡翠9,像綠眼睛的大貓。
四下靜悄,顧小燈剛沉默著要把被子拉回頭頂,那客窗外突如其來地一震,像有人在外面拍打,嚇得顧小燈瞬間清醒,這可是在三樓
他心跳砰砰地想,會是他那可憐大狗嗎
窗下的葛東晨卻像是毫不意外,擦過眼睛后抬手主動打開了窗,緊接著,一個裹著夜色的人影滾了進來,一落地就壓著聲音暴喝“葛東晨我殺了你”
那不是顧瑾玉的聲音,然而隱約也有些熟悉,顧小燈扒著被子瞪圓了眼睛,使勁瞅一瞅他們是個什么情況。
只見葛東晨放下綢緞起身,抽了把匕首和來人對打起來,匕首已是短兵,來人手里擅用的武器竟然更短更薄,弧光在夜里閃過時像是一片滑落的羽毛。
那人身上帶著血腥氣,葛東晨管打不管說,氣得那人破口大罵“我燒你全族祖墳待回長洛我必將葛萬馳的尸骨挖出來鞭笞千下你他娘的騙我顧瑾玉沒死我他娘還被他追殺了五百里草他死不了我就先殺了你”
顧小燈聽呆了。
能追殺別人幾百里聽起來是挺精神的一條大狗狗。
那人還在輸出“裝你老子的啞巴說話顧瑾玉沒死那顧小燈呢人在哪我要砍了他的腦袋踢給顧瑾玉我看他死不死”
顧小燈“”
這就使不得了吧。
葛東晨忽然挨了一腳,恰好后退到客房的桌子去,刀鋒劃過燈燭,滋啦一聲,燭光忽起。
屋內光線明亮起來,葛東晨擦擦唇邊的血漬,輕笑著朝氣瘋了的來人說話“你回來這么久,就沒有聽到床上有一道氣息”
那人通身的怒氣突然一滯,佩戴在手上的羽翼刀沾著一滴血珠,隨著他的轉身而滴落。
顧小燈直覺并不懼怕,睜著眼睛便看了過去。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青年,一身狼狽的夜行衣,漆黑的領子從頸項一直往上遮到鼻梁,徒留一雙寒亮的眼睛。
他都遮到這程度了,顧小燈還是看到他鼻梁到眉心、再蜿蜒到額頭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