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洛啊,晉國偉大的繁華國都,當小腰潛入時,她定是被驚住了,即使一路而來都在刷新認知,但踏入長洛的時候她還是會被徹底震驚。我想她那時的感覺,就像你十一歲那年,突然得知自己不是顧家的孩子一樣驚恐。
“她在長洛滯留了好一陣,像蝙蝠一樣在檐角窺探著一切,窺探到最后,恍然覺得自己其實本該是蒼鷹,她可以。這是她第一次決定脫離千機樓,她不打算回去了。”
但一人之力擋不住原生的深巨泥沼,她滯留不了太久,千機樓的其他死士將她帶了回去。彼時千機樓打算廢去小腰的武藝,被當時的少主云暹扛下,以姻緣締結換了她的康健。
表面的順從持續到顧瑾玉的到來,云暹助她出逃,她又越過千里逃到了長洛,潛入了彼時正值掌權之勢上升的顧家,藏在東林苑銷聲匿跡,恰逢安若儀也產子,因著私心與憂慮,她將兩人互換。
出逃之前,云暹與她約定,倘若順利,他將推翻項上刀,執掌千機樓,成之則發出他們兩人之間的密訊告之,敗之則杳無音訊。
云暹敗了。
小腰也輸了。
她第一次受捕回去,這次被廢了一半武功,剩下的一半是云暉力保,荒謬的代價和當年一樣,同樣是姻緣締結。兩年后云正出生,三年后小產,五年后云珍早產,七年后與尚存一息神智的云暹聯合,再起一次兵變。
這一次云暹墮入毒池,小腰墮入死亡。
但云錯顧小燈出逃成功了。
“她在那七年里其實試圖逃跑過不少次,甚至曾經成功過,但因為想把我也帶走,因此失敗了為此她吃過不少苦頭,身體越來越不好,云珍出生后,她的手更冷了,我當時便隱隱害怕,直覺她剩下的壽命不長了。”顧小燈情不自禁地握住顧瑾玉的手,還好,他是熱熱的。
他更用力地抱著熱度蓬勃的顧瑾玉,看也不用看就安慰他“森卿,我們不用嫉妒或怨恨對方,我是在你父母的疼愛和愧疚下長出血肉的,你是在我父母的權勢和庇護下長出筋骨的,我們各有各的幸與不
幸,這不妨礙我們自愛和相愛。”
顧小燈抬頭不帶情欲地親他“我愛你。瑾玉,森卿,云錯。”
這就是他來見他時想說的最重要的話。顧瑾玉在陪他離開長洛的旅程中說過數次他愛他,顧小燈一直憋著不好意思回同樣的三字,也許冥冥之中就是為了攢到在這千機樓里回應。
顧瑾玉被這一縷活氣渡了回來,他僵硬地抱住顧小燈小小的身體,想把他藏進身體里,像茂密的森林想覆蓋住山峰一樣。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頭腦在極致的冷血和感性里瘋狂運轉,空洞地睜著眼睛凝視虛空中的一點,直到淚流不止。也許是因為尋找到了出生為人的意義,也許是因為顧小燈一錘定音的羈絆。
但他還是覺得創巨痛深。顧小燈隱瞞了許許多多,千挑萬選的,剔除出覺得還算光明的地方坦露給他,漆黑的無常部分便生嚼硬咽去了。
顧瑾玉抱緊他“他們都在用你的血肉。全部,是不是你身上藥性最好的心頭血,被剜出來給誰用了”
顧小燈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知道這回事。
他自被煉成藥人后就三天兩頭放血,得虧用的是特制的針具放血,傷小無疤,不然身上怕是留痕無數。針具再小刺破肌理時都有痛覺,最難熬的就是放心頭血,放一次就得隔半年才能再取,那些藥血他也不知道為誰所用,都是姚云暉親自取走。
他只確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