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窩在顧瑾玉懷里片刻,沒有瞞他“我只知道一個,云珍,那個最小的弟弟。但他還是夭折了,森卿,他是在我懷里沒氣的。”
顧瑾玉一怔。
“云珍在母體里不足,出生后養了回來,娘親讓我和張老爹晴哥他們走的時候,我想帶兩個小的走,但我只夠帶走一個,云珍又小又輕,我就帶上他了。森卿,我太天真了,我那時候不傻的,但還是太天真了,我自大地以為喝過最好藥血的就不會死,穿過洞窟的時候,初冬水沒過腳踝,太冷了,我“
顧小燈語無倫次“森卿,他很乖的,哭都不哭一聲,那只小手起初還能攥著我,后來一點點就松開了。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根本就帶不走他們,我為什么那么蠢呢”
那條逃亡的路有九峰十三窟,長得仿佛沒有盡頭,他中途就走得極慢,再滯后下去,也許會被尋到蹤跡追趕上來的死士抓獲。張家父子勸他放下懷中沒氣了的幼弟,他又帶了一程,最后還是放下了。
離開梁鄴城后,也許云珍的死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生了一場大病,既想到碧落去找母親幼弟,又還存著強烈的生志,末了,他在病中夢里哄著自己忘了一切。此后十年無知無覺,盡在毫無負擔的紅塵里。
顧小燈深吸一口氣,回神來時發現顧瑾玉不停地揉著他后心,額頭與他相貼著“不是你的錯。”
顧瑾玉有更多難聽冷酷的話沒講,但顧小燈已經萬般心痛,他不想再往他心上澆冷水。
顧小燈輕搖著腦袋蹭他,小狗一般,伸手重新掛上他脖頸,緊密地抱著不放。
他想這么擁抱到天荒地老時,遠處的門外傳來盛怒之中的咆哮
“顧瑾玉你要不要臉有夫之夫都搶把佰三還回去”
是姚云正的聲音,運了內功,大聲得要命。
顧小燈從顧瑾玉懷里鉆出腦袋來,回頭看向了遠處的大門。
他自己把記憶丟了,只留下一點眷戀的影子,既然能記得模糊的養母,本該也記得小尾巴一樣的一弟云正,然而因著幼弟云珍之死,他把云正也給遺忘了。
其實不該忘的。
顧瑾玉把他的腦袋扳回來,直視著他的雙眼啞聲“不許移情他,小燈,不許可憐他。”
顧小燈說不出話來,他也不想,但他也許忍不住。
顧瑾玉如驚弓之鳥,一瞬杞人憂天地唯恐姚云正重復姚云暉的路數,他圈住顧小燈,勢要切斷這種可怕的移情垂憐“他不配,小燈,他一點都不配。你有親兄弟,他是冒牌的,你可知道,中元節之夜”
顧小燈瞳孔一縮。
“姚云正那夜殺了你世子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