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咕嚕咕嚕了兩聲,臉上并未流露半分痛苦的神色,眼珠卻轉了轉,然后小心翼翼撿起被她咬落在地的香蒲葉子,交到了云溪手上。
就像是,不愿意云溪替她療傷的心意被辜負,所以撿了起來。
云溪不甚在意,隨手丟到了一邊,彎腰撿起那片被人魚咬落的魚鱗。
是其中一片開裂的魚鱗。
云溪仔細查看人魚的傷口,看看除了流血,是否還有其他癥狀。
人魚尾部肌膚的顏色也是很好看的藍,比鱗片的淡藍還要再淺淡一些,鱗片被咬下來的地方滲出了細密的藍色血珠,搗碎敷好的草藥散落在地。
并沒有什么腐爛、感染的跡象,只是不斷滲血。
云溪思索了會兒,心想,人魚或許只是在拔掉受傷開裂的鱗片,鱗片不會像皮膚那般自動愈合,只能拔掉再生。
人魚抱著尾巴,舔了舔傷口,乍一下被草藥的汁水苦到,皺了一下眉頭,然后繼續舔舐。
被舔舐過的地方,很快便止住血。
簡直比草藥還好用。
但剛才那會兒,她卻沒有阻止云溪給她敷草藥。
云溪摸了摸另外一片開裂的魚鱗,和人魚說“別咬了,這片我幫你拔出來。”
她原本以為輕輕一拔就能拔出來,結果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那片魚鱗還是牢牢嵌在人魚身上,紋絲不動。
人魚看了云溪一眼,咕嚕了一聲,抱著尾巴,咬著那片魚鱗,又自己給咬了下來。
云溪
她感受到了,不同物種之間,力量的碾壓。
云溪把那兩片咬落的魚鱗洗了洗,收集了起來,放在旱洞的一堆貝殼旁邊。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留下來、收藏起來。
人類總是喜歡做一些無意義的活動。
人魚咬下那兩片魚鱗后,沒有再拔其它的鱗片,乖乖吃了云溪切片處理的巨灰熊肉。
她抓著肉,大快朵頤大口嚼咽。
云溪隱約從她臉上看到了一種類似報復的快意和慷慨之意。
也對。
她是勝利者,巨灰熊既是落敗者,也是一個把她打傷了的掠食者。
野外的搏斗,是你存我亡的生死之戰,雙方恨意自不必多說。
人類面對死敵也是差不多的心態,“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雖不是實寫,但只消瞧上一眼,便能察覺到詩人慷慨激昂的恨意。
云溪又想起上回自己差點被海鳥啄到,人魚撕碎了海鳥不說,還去掏了海鳥的鳥蛋。
她隱約覺得,這條魚,是有點記仇的報復心在的。
就和人類一樣,喜、怒、哀、懼、愛、憎、欲,有著豐富而充沛的情感。
這么想著,云溪看人魚吃生的獸肉時,不再像第一回看見那般,緊鎖眉頭,也不再覺得她是個茹毛飲血的怪物。
云溪甚至能夠感同
身受,感受到人魚的慨然恨意。
此時此刻,她們心意相通。
她昨天等了人魚一整晚,被焦躁急切的心情折磨了一整晚,情緒幾近崩潰。
若不是這頭巨灰熊與人魚纏斗,甚至傷了人魚,人魚不至于這么遲才回來。
若是人魚輸了,那會是什么后果呢
那她大概率也會餓死在這個溶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