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停下了哨聲,滄月抬起頭來看,看到向她奔跑而來的云溪,想要發出咕嚕聲,可喉嚨嘶啞疼痛,發不出半點聲音。
云溪沖過去,把她抱在了懷里。
熔洞里沒逃出來的人魚,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火滅之后,云溪進入洞中,試圖撿點能用的東西回來。她們所在的洞腔,堆積了最多的柴火和雜物,洞壁被燒得黢黑,地上滿是被燒焦的骨骸,辛苦積攢的家當付諸一炬,連個火折子都找不到。
好在她堆積食物的洞腔,因為平日里都用泥磚封著,食物得以保存了下來。
人魚堆積食物的地方,則是被大火燒得干干凈凈。
她找了一圈,沒找到淼淼的蹤跡,卻聽到了洞頂巖石松動的動靜,于是連忙跑了出來。
當天夜里,熔洞就發生了大面積的坍塌。
幸存的人魚,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努力爬到了稍微干凈的溫泉池子里,抱著尾巴,逐一舔舐身上的傷口,然后在水中沉沉睡去。
有些人魚耳后的魚鰓始終保持著開合,第二天還能醒來,身上的傷口早已止血,開始結痂、愈合;有些傷勢過重,耳后的魚鰓緊閉,第二天,永遠閉上了眼睛,沉入了水底。
它們來自水中,最后也選擇死在水中。
那些死了伴侶的人魚,不愿游到水中療傷,嗅聞滿地的殘骸,努力拼湊出伴侶的尸塊,然后匍匐在伴侶身上,發出凄凄哀鳴。
夜晚,溫度降了下來,云溪鼓起勇氣,拖拽它們的身體,指給它們看溫泉的位置,想讓它們也進池水里暖一暖。
可沒有一條人魚愿意拋下伴侶的尸身,有些人魚,已經凍僵了身子,沒了呼吸,手臂卻還是保持著擁抱的姿態。
夜半,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熔洞坍塌,沒了庇護所,滄月帶著云溪,躲進了樹洞后的小石洞中。這里熱氣氤氳,不必擔心受凍。
一夜之后,那些人魚和死去的伴侶被冰雪凍成了雕塑。
滄月從頭到尾都泡在溫泉水中,任由溫水蕩滌身上的傷口,尾巴的鱗片脫落近半,云溪輕輕撫摸她尾巴上的那些抓痕,她想發出咕嚕安撫云溪,可嗓子還是疼痛嘶啞無力的狀態,便只沉默地擁抱云溪。
云溪清點活下來的人魚,一、二、三十五條。從最初的六十多條,到現在,僅剩下十五條了。
而這個冬天還沒過去。
那條臉上無鱗的未成年人魚還活著,它躲藏在如小山的尸堆下,得以幸存下來。
晴天和它的伴侶獸牙也活了下來,此刻,它們相擁在一起,互相舔舐彼此身上的傷口。
除了云溪和滄月,它們是唯一一對幸存的伴侶,其余活下來的,都是單身的人魚。
原本還能有更多的人魚活下來,只不過,它們選擇了殉情。
熔洞坍塌,云溪存儲的食物都埋在了里面,取不出來;幸存的人魚,個個傷痕累累,無法外出狩獵。
第一天,它們餓著肚子,沒有進食。
第二天,它們啃光了溫泉池子附近的草皮和樹皮。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它們撿起熔洞口同類的肉塊,放到溫泉水中,融化后,將那些肉塊吞進肚中充饑。
有些肉塊是入侵者的,有些曾是一同外出狩獵的同伴,如今,通通淪為了它們的食物。
云溪餓了三天,又饑又冷,當滄月將嚼碎了的肉喂到她嘴邊時,她毫不猶豫,吞了下去。
沒有任何的道德負擔和心理負擔,她和它們一樣,淪為了野獸。
第四天的時候,大部分人魚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新的鱗片冒出了頭,它們決定離開這個地方,遷回人魚島上的那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