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子簌簌,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跑得極快、極快。
廊檐下鐵馬叮咚作響,宋令枝充耳不聞。四面銀裝素裹,如粉墻堆砌。
秋雁和白芷提裙跟在宋令枝身后跑,遙遙的,還能聽見兩人的呼聲。
宋令枝卻等不住。
穿過抄手游廊,越過影壁。
迎面忽然的竄出一人,宋令枝猝不及防,忙剎住腳,險些和對方撞上。
大冷的天,那人臉上卻汗珠密布,雙手端著沐盆,仰臉就要破口大罵。
見是宋令枝,雙腿一軟,忙不迭跪下請罪“給姑娘請安。小的一時不慎,沖撞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卻是宋瀚遠身邊服侍的小廝冬海,他剛從宋瀚遠屋里出來,那沐盆裝的,竟是一盆血水。
宋令枝往后趔趄兩三步,只覺得兩眼一黑,她扶額,勉強穩住身子。
“大夫、大夫可瞧過了,可有大礙沒有”
冬海叩首“回姑娘的話,大夫還在老爺屋里,說是”
宋令枝等不得,提裙往宋瀚遠屋里沖。
“父親,父”
紫檀架子上立著十二扇緙絲屏風,上面繪歲寒三友,乃是名家之作。
竹案上設爐瓶三事,白玉玳瑁獸耳三足香爐點著海棠香,香氣氤氳,沖淡了屋中的血腥味。
宋瀚遠一身石青彈墨藤紋云錦長袍,滿臉堆笑,拱手正和屏風后一人笑談。
忽而見宋令枝闖進屋,倒是唬了一跳“枝枝,怎么跑這里來了”
眼前的父親和記憶中相差無幾,通身上下金鈴玉袂懸掛,半點無受傷的跡象。
宋令枝面露怔忪,直直蹬圓眼“父親不是不是遇見山匪了嗎”
她還以為宋瀚遠和前世一樣,負傷臥病在榻。
宋瀚遠點點頭“確實是遇見了山匪,幸而遇上貴人相助。”
屏風后人影綽綽,那人身姿頎長,如松如柏。
想著祖母剛剛提過的賀鳴,宋令枝當下了然,她眉眼彎彎,福身行禮。
“是賀家哥哥罷祖母和我說過,今兒幸而得哥哥相助,父親方化險為夷”
余音戛然而止。
緙絲屏風后緩緩轉出一人。
那人眉目清雋,一雙黑眸如深潭幽谷,深不可測。
前世為著這雙眼睛能落在自己身上,宋令枝幾乎耗光了所有的心血。
那是沈硯。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