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瀚遠說得盡興,未曾留意到沈硯眼中的詭譎復雜,他好奇“嚴公子怎么不吃”
沈硯不動聲色“宋姑娘可是去過京城”
宋瀚遠實話實說“那倒沒有。去歲本是要隨我一起上京的,可惜那時她身子欠安,只能作罷。”
席上丫鬟穿花戴柳,垂手旁侍。
沈硯擎著高足杯,視線漫不經心自紫檀嵌玉插屏上掠過。
宋府乃鐘鳴鼎食之家,吃細,盤中鰻魚嫩滑潤口,肉香不柴。
紅煨鰻固然不足為奇,然用甜醬代秋游油卻是御膳房的做法。
沈硯眼眸漸深。
火樹銀花,香屑落地。
席上絲竹悅耳,錦繡盈眸。
宋老夫人摟著宋令枝,喜笑顏開。
忽見姜氏身邊的春桃匆忙趕來,身上的鶴氅落滿雪珠子,可見走得急。
她福身告罪“老夫人,夫人今日起來身子欠安”
宋老夫人不悅擺擺手“罷了,原也不指望她能來。”
春桃面露窘迫,尷尬站在原地。
素日宋令枝去往碧玉軒給姜氏晨昏定省,見的最多的,便是春桃。知她怕冷,春桃每每都囑咐小丫鬟多添銀火壺,省得宋令枝受寒。
不忍心春桃在下首站著,宋令枝彎唇,朝白芷招手“你來,給春桃姐姐倒一杯熱酒,這天冷,暖暖身子再去。這一碟胭脂鵝脯我吃著不錯,拿攢盒裝上,給春桃姐姐帶去。”
春桃福身“謝姑娘賞。”
白芷應聲而去,不多時又轉了回來,手上多了幾卷經書,白芷福身“老夫人,這是春桃方才給奴婢的,都是夫人親手抄的經書,請您過目。”
宋老夫人一手拄著沉香木拐,并未抬眸“難為她有心,放著罷。”
白芷垂首應了聲“是”。
宋老夫人冷笑“自家的孩兒險些喪命,她這個做娘的倒是看都不看一眼”
白芷趕忙屈膝福身“老夫人恕罪,夫人剛托春桃問過姑娘的身子,還說待姑娘身子好全,她要親自過問姑娘的功課。”
宋令枝大驚失色“什么”
她自幼最怕的就是念書,每每見了教書先生,宋令枝總覺得頭疼。
偏生姜氏出身官宦,極為看重學問。若是她考自己的功課
重生后,宋令枝早將功課拋到九霄云外,四書五經忘光,連大字也不曾好好寫。
她躲至宋老夫人懷里“祖母,我不想寫。”
宋老夫人樂得開懷“不過是寫幾張大字罷了,有何害怕”
宋令枝撇撇嘴“祖母不知,母親可嚴苛了。若是見我學得不好,又該打我手心。且我見之乎者也就頭暈,有這功夫,還不如跟著祖母學看賬本。”
宋老夫人年輕時也是鐵血錚錚的鐵娘子,隨丈夫走遍四山五岳,天下十分也走了,見識閱歷自是尋常婦人比不上。
聞得孫女的抱怨,宋老夫人只笑“前些日子我打發柳媽媽送去的賬本,枝枝可瞧過了”
宋令枝自宋老夫人懷里抬首,端正身子坐下“瞧是瞧了,只有一本孫女頗為不解。”
話落,又招手示意白芷去取來,宋令枝翻開賬本,遞到宋老夫人眼下。
“這是劉莊頭送來的,他管著我們家十處莊子,去歲有三處報了旱災,如今只剩下七處尚可度日。”
“我找人問了一通,旱災倒是屬實,可劉莊頭送來的賬本卻著實奇怪。”
宋老夫人抿唇笑“哪里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