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雨聲滴落,賀鳴溫和的笑聲順著雨聲傳來“都下去罷,這里不用人伺候。”
喜房宋令枝不用旁人伺候,只留了廊檐下兩個坐更的婆子。那婆子本就困得哈欠連天,聽賀鳴如此說,哪有不愿的道理。
領了賞銀,又說了幾句吉利話,婆子點頭哈腰,福身退下。
喜房內。
宋令枝渾身徹骨冰寒,擋在眼前的紅蓋頭不知何時飄落在地。
四目相對。
沈硯眼中平靜淡然,燭光躍動在他眉宇,沈硯面上淡淡,并無多余的情緒。
“你、你”
惶恐之色堆砌在眉眼,宋令枝眼中滿是慌亂不安,瞪圓的一雙眼睛映著沈硯如青竹的身姿。
前世她曾滿心期待的,在喜房盼了又盼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然宋令枝卻只覺得驚恐,如見到地府閻王惡鬼。
沈硯怎么會在這里,不是說京中有事,他不該是
瞳孔緊縮。
顫抖的雙手握不住那一方輕盈的絲帕,宋令枝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飄落在地。
她本就不善酒力,先前又一口悶下整整一杯。
眼前陣陣發黑,染著鳳仙花汁的長指甲緊掐掌心,宋令枝強撐著穩住心神“你怎么會”
槅扇木門被人推開半隅,賀鳴的笑聲穿過清寒雨幕,落在宋令枝耳邊。
“宋妹妹,我替你取來芙蓉糕,你一日未吃東西,先吃點糕點墊墊。”
“宋妹妹、宋妹妹”
“你若是不喜歡,我再讓他們送別的來。”
眼花繚亂,宋令枝身子漸漸撐不住,只覺得頭疼欲裂。
緙絲屏風后映出一道長長身影,賀鳴端著漆木茶盤,一步步走近。
不,別進來,別
視線模糊,宋令枝只依稀望見賀鳴徐徐走來的黑影,以及對方震驚不已的目光“嚴公子,你怎么會在”
銀光閃現,利劍出鞘。
劍刃銳利,劃破賀鳴袍衫。
沈硯一劍捅穿了賀鳴肩膀。
“聒噪。”沈硯冰冷丟下兩個字。
鮮血直流,滿地斑駁刺紅了宋令枝雙眸。
她泛紅著雙目撲過去,卻只能接到滿手的血腥。
賀鳴似斷了線的紙鳶,無力垂落在地。
“賀鳴、賀鳴來人,快來人”
窗外一聲驚雷乍起,銀蛇驟現,亮白光影映在宋令枝臉上。
身后,沈硯一步步走近,楹花窗子倒映著沈硯頎長身影。
夜風拂過沈硯廣袖,他俯身,白凈手指勾起宋令枝下巴。
沈硯低聲一笑。
“枝枝,朕等你好久了。
”
朕。
雨勢驟急,豆大雨珠敲落在窗欞上2,婆娑樹影透過紗屜子,陰潤映在地上。
樹影枝節盤虬,再往上,是一抹紅色絳紗袍。
沈硯低低垂首,深黑如墨的眸子似笑非笑,陰寒冷冽。
宋令枝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滿目驚恐。
颯颯風聲掠過楹花窗子,似女子在低聲嗚咽。
朕,朕。
思緒錯亂不堪,宋令枝腦中空白一片,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前世沈硯登基前夕,京中叛亂,反兵四起,三皇子府中固然固若金湯,唯有宋令枝院子無侍衛防守,只有幾個老弱病殘的婆子坐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