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書案后的沈硯已然低下眼睫。
他向來不將宋令枝放在眼中。
連著等了兩日,宋令枝都不曾收到宋老夫人的回信。
白芷只當是守院門的婆子偷懶,未曾將家書送出,日日前去催促。
婆子耐心全無“家書在主子那,姑娘若不信,盡管自己去問。”
那信中所言,無非是些芝麻小事,或是今日在園中瞧見了一只螞蚱,或是宋令枝想吃府上的茯苓糕。
宋令枝洋洋灑灑,連著寫了十多張,都是些細末枝節的瑣碎事。
若是旁人見了,只會覺得無趣,只有祖母才能看懂宋令枝信中真正所言。
如今未收到回復,定是書信不曾送到宋老夫人手上。
楹花窗下,霞映滿園。
白芷氣惱不已,又掛念宋令枝大病未愈,只敢挑好話哄著宋令枝。
“許是路上耽擱了,姑娘再等等,興許過兩日老夫人就來信了。”
白芷泫然欲泣,她壓低聲,“老夫人那般疼姑娘,若是一直收不到信,定然會發現端倪的。”
白芷搜腸掛肚,努力想著近日的好事,好哄宋令枝開心“奴婢今日去瞧過賀公子了,他身子恢復得極好,想來這兩日便能醒來。”
宋令枝總算有了反應,她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奴婢何時騙過姑娘。”
白芷攙扶著宋令枝往里屋走,“奴婢昨日閑來無事,將那日的嫁妝單子都理了一遍,姑娘可要瞧瞧”
宋老夫人疼愛孫女,瑪瑙釉色抱嬰民婦燈、官窯葵瓣碗、哥窯雙耳三足鼎滿滿當當的幾大箱子,皆是難尋的寶物器皿。
宋令枝百無聊賴瞥過一眼,興致缺缺。
倏然,一抹嫣紅影子闖入視線。
宋令枝急聲“且慢。”
白芷臉紅耳赤,著急將手中的畫本往箱底塞。
那是宋老夫人先前送來的畫本。
白芷雙頰泛紅“姑娘,這、這太不像話了,奴婢這就收起來,再不叫姑娘”
“拿來。”
宋令枝面色平靜,雙眸淡然。
白芷耳尖滾燙,踟躕片刻,方訕訕將畫本遞給宋令枝“姑、姑娘。”
宋令枝隨手翻閱,看得坦然。
白芷可沒有這般的好定力,做賊心虛似的,忙忙關上槅扇木門,連楹花窗子都掩上了。
屋中光線晦暗。
斑駁光影透過紗屜子,落在木地板上。
宋令枝輕倚在臨窗榻上,膝上擱著宋老夫人先前讓柳媽媽送來的畫本。
那畫本畫得詳盡,白芷只瞥一眼,當即嚇得收回視線,垂手侍立在槅扇木門前,深怕有人突然闖入,看見宋令枝所看之物。
“白芷。”
耳邊忽的傳來宋令枝的聲音,白芷趕忙上前“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宋令枝面不改色晃晃手中的畫本“這是上冊,下
冊在哪”
白芷一時語塞,差點咬傷自己舌頭,她欲言又止“姑娘,算了罷,這些”
宋令枝難得執拗“找出來我瞧瞧。”
白芷無奈,只得依言照做。翻開,入目是一湯浴池,她慌忙別過眼。
宋令枝卻看得目不轉睛。
浴池,溫泉水。
她還記得出嫁那日,祖母提過山頂有一口溫泉,是連著外面的
果然,她翻到了畫本中藏著的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