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和白芷對視一眼,不自覺又紅了眼。
上回沈硯雖未對她們做什么,然自從再一次回到明懿山莊,宋令枝顯然跟換了個人似的。
不哭也不鬧,每日除了為宋老夫人和宋瀚遠抄經外,再不做他事。
若不是秋雁和白芷相勸,宋令枝能一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內,一言不發。
水榭臨湖,總歸見風。若是吹急了,難免染上風寒。
宋令枝大病未愈,白芷細心,自屋里取來披風,欲為宋令枝添上。
只手指剛一碰到人,夢中的宋令枝忽的驚醒,雙目惶恐不安,似是唬了一跳。
白芷忙忙出聲“姑娘,是我。”
披風重新籠在宋令枝肩上,白芷抬手幫她掖掖,“可是嚇著了”
好像上回回來,宋令枝便是這般,或是整宿整宿睡不著,或是噩夢連連,常讓噩夢魘住。
秋雁和白芷都知是心事所為,然二人皆被困在明懿山莊,除了干著急,別無他法。
宋令枝喃喃“是你啊。”
眼眸半闔,宋令枝聲音輕輕,“我剛又抄好一卷經書,你打發個人送去祖母那,可別忘了才是。”
白芷一時語塞。
半天得不到回應,宋令枝好奇睜眼“怎么了”
白芷咬唇,欲言又止“姑娘,那經書前日奴婢就打發人送去了,這會子怕是老夫人早收到了。”
宋令枝緩慢眨眼,須臾,方低低道一聲“是我糊涂了。”
白芷強撐著挽起唇角,不讓宋令枝看出自己的異樣。
同樣的話,宋令枝昨日也問過一遭,今日又問了一遭。
指甲掐入手心,白芷忍著不敢哭出聲。
她從前只聞,人老了會犯糊涂,會記不得事,然她沒想到,宋令枝這般年輕,竟也會犯上這病。
不吉利的話白芷不敢提,只說好聽話哄宋令枝。
“老夫人念著姑娘,興許明日就讓人送家書來呢。”
遠處遙遙傳來鐘鳴之聲,宋令枝輕輕點了點頭,忍不住翻身又睡過去。
金明寺鐘聲杳杳,宋老夫人雙手合十,虔誠跪在蒲團之上。
主殿香煙繚繞,氤氳滿地。
賀夫人今日也跟著過來。
她近日身子好上許多,加之宋府源源不斷的補品,賀夫人早就不似之前那般體弱多病,風吹就倒。
宋老夫人挽著賀夫人的手,笑聲連連“這才對,如今天清氣朗,合該多出來走走才是。前兒枝枝才給我送來經書,這孩子不知怎的,近日竟轉了性,想她從前最是不耐煩這些。”
話中明里暗里,都掩不住對宋令枝贊賞有加。
“不過我瞧著,她的字倒是長進了些。”
賀夫人笑笑“枝枝是念著老夫人才這般,那經書晦澀難懂,也難為她有這份心。”
宋老夫人莞爾。
宋令枝不在,她每日都掐著手指算時日,若非當初說是半年不能見親眷,她定是要親自去明懿山莊瞧瞧的。
宋老夫人滿臉堆笑“如今也快到放榜時日,待賀鳴歸家,興許她就把我這老婆子忘了。”
話落,又悄悄湊近賀夫人,小聲道,“我剛剛在送子觀音娘娘那求了一簽,是上上簽。”
宋老夫人眉開眼笑,喜不自勝“若是快的話,來年這會,我也能抱上曾孫、你也能抱上孫子了。”
老人家最是樂意說這些,身后一眾奴仆都陪著宋老夫人說笑,說宋令枝吉人有吉相,又說宋老夫人福澤深厚,定能長命百歲兒孫滿堂。
宋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只道“我長不長命百歲倒是無妨,若是兒孫日日承歡膝下,那才是好。”
沉香木拐拄在手里,宋老夫人輕聲嘆息,“那山莊雖好,然只有白芷和秋雁是自幼跟在枝枝身邊,我這心總懸得厲害,也不知那兩個丫頭能不能照顧好人。”
柳媽媽候在一旁,聞言笑道。
“白芷那丫頭向來細心,她做事,老夫人還信不過秋雁姑娘雖說好頑,性子潑辣,卻最是會取笑頑樂的,有她在,姑娘也不會覺得日子無趣。不然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那山上,也沒什么樂子。”
柳媽媽捂唇,輕笑兩三聲。
“說起這事,老奴倒想起一件趣事,先前老奴出門,眨眼像是見到了秋雁,那雙眼睛實在像得緊,只那孩子渾身臟兮兮的,定不是我們府上的。”
宋老夫人頷首“這話倒是。”
柳媽媽仔細攙扶著宋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念著姑娘,何不等小魏管事下山回府,打發他去山莊。老奴瞧著那孩子倒是好的,機靈又護主。倘若有他在明懿山莊,也好幫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