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忐忑不安望向宋令枝,而后悄步,重拿來一身妃色織金錦寶相花紋宮衣,廣袖袍衫上繡著紅蓮,乃是如今江南最時興的雙線繡,遠遠望去,流光掠影,如夢如幻。
宋令枝往后退開半步“太張揚了。”
沈硯側目,手上的青玉扳指輕轉,目光在宋令枝臉上停留一瞬,而后頷首“就這身。”
宋令枝柳眉輕蹙“若不是赴宴,這一身未免”
“不是赴宴。”沈硯聲音輕輕。
他起身行至宋令枝身后,親為她挑了一支金鑲玉紅珊瑚點翠玉簪。
“是入宮。”
皇后娘娘要見的不僅是沈硯,還有宋令枝。
長街濕漉,七寶香車穿過灰蒙蒙雨幕。
宋令枝倚在車壁上,一顆心七上八下。
皇宮巍峨聳立,靜靜佇立在雨幕中。
宮門近在眼前,烏云密布,高高籠罩整座皇城。
手足漸漸冰冷,一是寒癥發作,二是宋令枝對皇宮的不喜。
案幾上支著小小的銀火壺,金絲炭紅熱滾燙。
宋令枝卻仍覺得還不夠。
她還是冷。
“冷”
耳邊落下輕聲的一記笑,宋令枝下意識點頭,回神之際,倏然想起馬車上坐著的是沈硯,而非秋雁白芷。
她陡然一驚“殿下,我”
話音未落,唇邊突然碰到一物,棕黑色的藥丸。
宋令枝只來得及一瞥,不曾細看,那藥丸已先一步落入她口中。
苦澀的氣味在唇齒間蔓延而開,似那夜宋令枝替賀鳴服下的那顆。
那夜的恐慌和驚恐又一次席卷而來,宋令枝愕然睜大眼,貝齒不敢挪動半分。
沈硯眉眼清冷,不曾因宋令枝的驚慌有半分的起伏變動咽下去。”
聲音淡漠,似那日迫宋令枝吃生魚片那般。
先前那回,宋令枝早吃足教訓,她不敢再反抗一二,深怕沈硯又突然發作。
忍著懼怕和不安,宋令枝一點一點,將那藥丸吞咽入腹。
意想之中的疼痛痛苦并未出現,倒是四肢不似先前那般冰寒,宋令枝疑惑抬眸“這是什么”
沈硯言簡意賅“暖香丸。”
宋令枝還想多問。
一語未落,早有宮人匆忙趕來,取來腳凳伺候沈硯下車,是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
“二殿下,娘娘如今正發著脾氣呢,您快去瞧瞧罷。”
余光瞥見沈硯身后的宋令枝,侍女眼睛圓睜,她往日只在他人口中聽過這位宋姑娘,今兒一瞧,只道傳聞果真不假。
怕是滿宮的錦簇花團,也不如宋令枝半分。
只可惜得罪了皇后,再好看也用。
侍女福身“皇后娘娘只宣了二殿下一人,姑娘還是暫且在此等候。”
雨霖脈脈,豆大雨珠順著傘檐滾落在地,這般瓢潑大雨,便是撐著傘站在雨中,也無濟于事。
侍女語氣強硬,不容置喙“宋姑娘,請留步。”
她笑笑,“皇后娘娘說了,宋姑娘家中無長輩教導,怕是不知宮中規矩。且姑娘入京后身上禍事不斷,不若在這跪上一個時辰,也好去去身上的晦氣,免得沖撞了皇后娘娘。”
“宋姑娘,請罷。”
宋令枝猛地仰起頭,望向沈硯。
天青色雨霧飄渺,沈硯站在臺磯上,居高臨下。
好整以暇回望。
似是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