槅扇木窗掩著,隔著紗屜子,隱約可見街上摩肩接踵,細樂聲喧。
白芷側耳細聽“奴婢聽著,像是從海神廟那傳來的。”
宋令枝詫異道“海神廟”
白芷點頭,又慫恿著宋令枝出門“姑娘這幾日都悶在客棧埋頭苦畫,便是不愛惜身子,也不能這般作弄,倒不如出門瞧瞧。”
知道宋令枝心軟,白芷輕聲笑,“就當是陪陪奴婢,也讓奴婢長長見識。”
宋令枝拗不過白芷,只能點頭應允。
馬車停在后院,車旁站著的,卻是岳栩,他拱手“宋姑娘。”
宋令枝腳步稍頓,而后遲疑點點頭“麻煩岳統領了。”
白芷扶著宋令枝
上了馬車,飛快松開車簾,牢牢擋住車外岳栩的身影。
白芷撇撇嘴“不過是去趟海神廟,怎么還得看見他。”
宋令枝搖搖頭,無奈彎唇“只當他是尋常車夫便是。”
她笑笑,溫聲寬慰白芷,“不是說出來散心若是壞了興致,倒還不如待在客棧。”
不是岳栩,也有其他的暗衛,宋令枝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白芷只當宋令枝反悔,忙道“這可不行,姑娘答應奴婢的,可不能出爾反爾。”
馬車穿過長街,融入濃濃夜色。
宋令枝挽起車簾一角,果真見車外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海神廟建在半山腰,臨風而立。
知曉自己討人嫌,岳栩并未往人跟前湊,只不遠不近跟著宋令枝和白芷。
夜色朦朧,樹影搖曳。
海神廟香客眾多,宋令枝在人群中被簇擁著往前走,忽的聽見耳邊傳來一聲“一王子”。
她混身一顫,瞳孔驟緊,下意識循著聲音望去,眼睛瞪圓,入目所及,卻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許是說書先生出身,老人兩鬢斑白,他佝僂著背,一身玄色長袍,手上還拿著一塊短木板。
“話說當年,弗洛安的一王子就是從這一處被歹人丟入海中,海波洶涌,波瀾起伏。幸而海神娘娘庇佑,一王子才平安歸來。”
香客聽得津津樂道,還有人好奇,大著膽子往那懸崖上張望,當即惹得老人心急。
他忙忙伸手攔住人“使不得使不得,這地長著苔蘚,滑著呢。倘若一不小心踩上去,這可不是鬧著頑的。”
話音甫落,老人自己就先摔了一跤,眾香客忙忙上前扶人。
懸崖口上寒風陣陣,白芷縮縮脖頸,又將手中的暖手爐塞到宋令枝手上“姑娘,這處冷,我們還是別在這站著了。”
懸崖料峭,青松撫石。
海浪聲在耳邊翻滾,不絕于耳。夜風呼嘯,侵肌入骨。
白芷搓搓手,總覺得懸崖那地瘆得慌,“姑娘,我們回廟里去罷,這也沒什么好瞧的。”
且當初魏子淵就是在這被丟下海,險些命喪黃泉,白芷總覺得此地不詳,“奴婢總覺得心底涼嗖嗖的。”
宋令枝眉眼彎彎“這么多人都在,哪里來的瘆人。”
白芷抿唇,硬著頭皮往后瞧“奴婢也不是膽子小,只是想著姑娘怕水又怕冷,萬一不小心”
話音未落,白芷猛地抬手,在自己唇上打了兩三下,“呸呸呸,瞧奴婢這嘴,該打該打。”
宋令枝笑睨她一眼,不再同白芷玩笑取樂,只道“走罷,去廟里瞧瞧。”
海神廟香火鼎盛,前來祈福的香客絡繹不絕。
宋令枝捻著香煙,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
轉首側目,入目烏泱泱的香客,無一張面孔是白芷的。
人流沖散了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