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拂面。
岳栩垂手侍立在廊檐下,快步走來,替沈硯撐起油紙傘。
身后遙遙飄來女子的歌聲,詭異瘆人。
岳栩低聲“陛下,可要屬下”
他眼中掠過幾分凌厲之色。
沈硯淡笑“不必。”他輕撥動手上的青玉扳指,嚴眼中晦暗不明,“留著當個樂子。”
轉眸凝視岳栩欲言又止,沈硯皺眉,“還有事”
岳栩自懷里掏出一封密信,雙手獻上“陛下,江南那邊來信
了。”
沈硯面不改色“念。”
那回宋令枝落海后,遲遲不醒。岳栩診脈施針都無用,宋令枝半點求生的意志也無,鐵了心尋死。便是神醫來了,也束手無策。
秋雨蕭瑟的寒夜,岳栩低頭,冒死進諫。
宋令枝此前對江南對宋老夫人念念不忘,若是重回故地,親人陪伴在榻前,興許還能挽回宋令枝一條命。
那夜雨聲瀟瀟,宋老夫人帶著家人在門外跪了一整夜,求沈硯高抬貴手,放過宋令枝。
雨水飄搖,宋老夫人佝僂的身子在冷風中搖搖欲墜,她這輩子從未下跪求人,為宋令枝求沈硯,是第一回。
雨聲淅瀝的秋夜,沈硯在宋令枝榻前站了整整一夜,他并不在乎院中眾人的生死,可若是宋令枝真的喪命
沈硯沉沉的眼眸一暗。
天色將明之時,沈硯終于走出房門,命人送宋令枝回江南。
留在宋府的暗衛盡心,宋令枝今日同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事無巨細,沒有半點的遺漏之處。
“卯時二刻,宋姑娘醒,用過二兩金絲燕窩。辰時一刻,宋姑娘前往閑云閣請安。辰時二刻”
宋令枝身子尚未痊愈,幾乎一整日都在府上晃悠,不是陪著宋老夫人說笑,就是拉著侍女,在廊檐下看著錦鯉戲水。
怕沈硯不耐煩,岳栩自覺加快語速。
沈硯緩緩朝他投去一眼。
岳栩一怔,而后又放慢語速,一字一字還原宋令枝在宋府的日子。
“申時二刻,宋姑娘在望仙閣崴腳,賀鳴背其上樓,二人相談甚歡,宋姑娘還將手伸到賀鳴脖頸,二人十指相握,言笑晏晏”
岳栩膽戰心驚,他聲音越來越低,偷偷抬眼,小心翼翼覷著沈硯的臉色。
飄搖白雪中,沈硯一張臉陰沉晦暗。
沈硯冷聲“再念。”
岳栩身子一顫,硬著頭皮道“二人十指相握,言笑晏晏。”
沈硯“再念。”
岳栩“二人十指相握,言笑晏晏。”
風雪飄蕩,細細白雪落在沈硯肩上、眉眼。他一張臉陰冷森寒,似化不開的重重冰山。
岳栩跪在地上,青石板路覆蓋著皚皚白雪,涼意入骨。
岳栩垂首斂眸,他聲音低低,落在風雪之中“陛下、陛下若是心悅宋姑娘,也可”
“岳栩。”
身后冷宮籠罩在風雪中,隱約還能聽見女子的歌聲,冷宮中住著的那人,是沈硯的生母,她也曾一遍遍同沈硯道,她愛沈硯。
沈硯眼中冷冽冰徹,單手捏拳,手中的青玉扳指一點點握緊,扳指在掌心落下清晰紅痕。
沈硯冷聲“別自作聰明。”
他從未心悅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