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圣上生母自縊,明日朝堂定然大亂。
岳栩沉聲“如今人雖救回來,可是先皇后不吃不喝,太醫開的藥全都吐了出來,照這般下去,許是活不過二日。”
“自縊”沈硯眼眸微臺,黑沉眸子勾起幾分嘲諷譏誚,他拂袖起身,眼中半點笑意也無,“備轎。”
青玉扳指捏在手心,“朕倒是要瞧瞧,朕的母后要同朕做什么,竟如此大動干戈。”
風雪簇擁著沈硯一路前行,步輦停在冷宮門口。
厚重的木門緩緩推開,入目滿眼瘡痍滄桑,彩漆剝落,枯樹頂著厚厚白雪。
園中杳無聲息,忽的,宮中傳來一聲凄厲沙啞的“滾”。
藥碗摔落在地上,碎片落了一地,滿屋狼藉。
先皇后披散著頭發,雙眼凹陷,骨瘦如柴,干瘦的手指抬起,她嗓音喑啞,似女鬼般怒吼“沈硯呢,讓他來見我,這個孽障,當初本宮就不該心善留他一命,他就該死在本宮腹中。”
“死,都給本宮死”
尖銳的聲音在宮中久久回響,在冷宮監視先皇后的婆子嚇得哆嗦顫栗,跪著往后退。
沈硯登基后,并未尊稱自己生母一聲太后,也沒有讓其搬入慈寧宮,而是丟在冷宮不聞不問,偶爾打發人來看看死了沒有。
如今連一聲太后也稱不上,眾人口中,她只是先帝的皇后,先皇后。
破敗不堪的木門在風中搖搖欲墜,婆子驚慌失措出門,差點迎面撞上一抹明黃身影,嚇得跪在地上。
“老奴見過陛下。”
沈硯目不斜視,從婆子身前越過。
明黃衣角緩慢落入先皇后眼中,女人披頭散發,一
雙眼珠子直勾勾,看見沈硯,她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嗓子生疼,脖頸上還有道道青紫紅痕,先皇后捂著喉嚨連連咳嗽。
往日就連在病中,也要梳妝挽發畫眉的女子,此刻卻瘋瘋癲癲,混身骯臟不堪,狼狽至極。
岳栩識趣掩上門,冷宮燭火幽暗,空無一物。
沈硯負著手,冷眼睥睨榻上的女子,她的生母“本宮就應該殺了你的,殺了你的”
先皇后喃喃自語,似陷入某種魔怔,“沈硯,你早該死的,是本宮救了你一命,可你卻恩將仇報你如今就算是皇上又怎樣,只要本宮一死,那些朝臣”
“你若死了,你猜朕的皇兄還能活嗎”
先皇后腫著一雙眼珠子,抱著雙膝蜷縮在榻上“本宮的昭兒呢,他身子那么差那么差,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沈硯你這個畜生,連你皇兄都不肯放過,你該死,該千刀萬剮,該下地獄”
“母后。”沈硯勾唇,一步步走近,長身玉立,頎長身影如鬼魅般映照在先皇后臉上,他一字一頓。
“朕聽聞人的身上有兩百零六塊骨頭,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讓朕的皇兄替朕數數。”
沈硯聲音極慢極慢,“一天拆下一塊。”
能不能活,就看命數了。
沈硯輕聲。
“母后不是向來信道嗎何不讓玄靜真人替皇兄占一卦,看看他還有多久能下去陪玄靜真人”
先皇后眼珠子瞪圓,從榻上滾落在地,本就骨瘦如柴,經此一摔,渾身骨頭摔疼,她掙扎著想要去抓住那一抹明黃衣角,可是卻怎么也夠不著。
女子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痛罵。
“沈硯,你這個瘋子、瘋子”
沈硯垂眼冷漠,視線淡漠從女子臉上越過。
半晌,他面無表情甩袖而出。
空中落起鵝毛大雪,冷風呼嘯,身后破敗冷宮,忽的傳來女子的哭聲,而后,又夾著斷斷續續的歌聲。
木窗在風中晃動。
地上的女子一手抱著枕頭,似是枕頭當成沈硯,她低低笑道。
“硯兒,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怎會不疼愛你呢。”
“硯兒,你皇兄又病了,你幫幫他,好不好”
“硯兒,幫幫你皇兄,幫幫他”
風雪掠過耳畔,沈硯沉著臉,疾步走出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