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鳴錯愕不已。
幽幽細雨落在他身后。賀鳴皺眉,忽而想起自己離開金鑾殿時,無意瞥見上首那抹明黃身影。
金鑾殿空蕩,沈硯身居高位,說不出的寂寥孤獨。
他還以為圣上對自己不滿。
金鑾殿各處掌燈,殿中燈火通明,照如白晝。
案上中央擺著的,是一個石榴形的雪青色香囊,頂端綴著絲絡,底部垂著珠寶流蘇。
“平安歸來”四字繡得歪歪扭扭。
許是主人時常戴在身上,又常攥在手心賞玩,上方絲線隱隱有磨毛跡象。
江南暗衛送來的密信同香囊放在一處。
沈硯目光低垂,眸光一點點變冷,寒意刺骨。
槅扇木門推開又闔上,岳栩拱手“陛下”
紫銅鎏金大鼎燃著熏香,湊近看,隱約可見一角雪青色。
似是沈硯剛剛讓他從賀鳴身上取下的香囊。
那香囊也不是什么好物,雖說料子都是上乘的,可宮中何時缺過好料子。且宋令枝的針線活實在不敢恭維,這香囊便是送他,他也不會要。
岳栩疑慮重重,不知沈硯為何要命自己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
岳栩訥訥張唇,待要細看那香囊,忽見上首傳來沈硯冷冷的一聲“有事”
那聲音似萬年冰潭,森冷透骨。
岳栩忙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低聲同沈硯說正事。
江南宋府。
宋老夫人雙手握著佛珠,跪在蒲團之上,嘴上念念有詞。
柳媽媽站在一旁,同樣是緊張不安,手中的絲帕攥得發皺。
宋令枝款步提裙,遙遙瞧見跪在佛前的宋老夫人,忙命柳媽媽扶起祖母。
“
祖母你這是做什么,昨兒還道心口悶,大夫還說讓你多歇息,今兒在佛前跪了這么久,也不怕傷了身子。”
宋老夫人睨宋令枝一眼“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賀鳴殿試是一甲,只要、只要圣上”
滿屋眾人齊齊垂首,只要沈硯既往不咎,賀鳴是穩中三鼎甲的。
宋老夫人小聲絮叨,又在佛前拜了三拜,求佛祖庇佑。
又轉身,打發人去看榜,宋老夫人焦急不已,連聲催促。
“定是那起子奴才又偷懶了,怎的到現在連個信兒也無。枝枝,你去”
宋老夫人腳下踉蹌,差點站不穩。
宋令枝忙扶著人在太師椅上坐下,又取來青緞靠背,她溫聲寬慰。
“祖母莫急,父親也打發人去看榜了,想來很快就有消息回來。”
宋老夫人平緩著氣息,雙眉仍緊緊皺在一處。
“這都去了多久,到底有信沒信,派個人回來也好,不然我這心總懸著”
“老夫人大喜,姑娘大喜”
驀地,月洞門那傳來小丫鬟的笑聲,小丫鬟梳著雙螺髻,倒是個伶牙俐齒的。
宋老夫人拄著沉香木杖,從佛堂顫巍巍走出,木杖在地上發出幾聲沉悶之響。
“小蹄子賣什么關子,還不快說。”
小丫鬟伏地叩首,嘴甜道“奴婢給狀元夫人請安了。”
狀元,狀元。
宋老夫人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而后轉身,握著宋令枝的手,難以置信。
“枝枝,她剛剛說的可是真的賀鳴他、他”
宋老夫人激動難耐,雙眼垂下淚珠,“他真是狀元了”
宋令枝笑著點頭“是,她剛剛說的就是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