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看著那一角車簾挽起又松開,透過那一角縫隙,他看見宋令枝和賀鳴相談甚歡,看見宋令枝言笑晏晏站在賀鳴身側。
日光落在她一雙盈盈笑眼中,同方才對自己的疏遠冷淡判若兩人。
單手捏拳,沈硯一雙眼眸冷冽,光影照不見的地方,他整個人坐在昏暗之中,周身只有無邊的陰影追隨。
隔著一道輕薄車簾,宋令枝總能感覺到落在自己后背的冰冷視線。
她又往前走了兩三步。
那道視線還在,好似更冷了。
賀鳴垂首狐疑“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
宋令枝有畏寒的毛病,先前入伏,她房間的金絲炭從未斷過。
這些時日才有所好轉。
賀鳴攏眉“這會翰林院應當沒有暖手爐,我”
“賀哥哥不必忙活,我并非身子不適,只是剛剛在車上做了噩夢,受嚇驚醒。賀哥哥若有事,還是快點回去罷,公事要緊。”
賀鳴遲疑“可是你”
宋令枝唇角彎彎“祖母前兒說想吃前面那家的棗泥糕,正好今兒得空,我買了再回府。”
宋令枝言語并無異樣,先前用膳時的忐忑不安也不見,賀鳴只當是自己多心,不再強求同宋令枝一起回府。
頎長身影終消失在翰林院前,宋令枝無聲松口氣。
秋雁眉眼帶笑“少夫人,奴婢陪你去罷。”
宋令枝輕敲她額頭,轉身瞧見佇立在日光中的馬車,她唇角笑意輕斂。
“走著去罷,午膳吃多了,正好可以消消食。”
秋雁笑著揶揄“怕是因為有姑爺陪著罷,往日在府上,也不見少夫人吃多。”
說起來,她也許久不曾見宋令枝如晌午那般開懷大笑。
秋雁和白芷一左一右,簇擁著宋令枝往前走去,青石板路上落下三道漸行漸遠的影子。
沈硯眸光陰寒如冰刃。
噩夢
他輕哂。
宋令枝口中的噩夢,是他嗎
綿延日光落在腳邊,棗泥糕軟糯甜膩,碰巧孟瑞也在。
宋令枝命白芷沏上一壺好茶,親自端給孟瑞。
“孟老先生,請。”
孟瑞連連擺手“賀少夫人客氣了,老夫自己來便是。”
余光悄悄在宋令枝臉上打量,明眸皓齒,點如染眉,母家是天底下赫赫有名的宋家,夫君又是新科狀元。
這樣的人,本該一生順遂無虞,偏偏讓沈硯看上了。
孟瑞無聲在心底嘆口氣。
還真是造化弄人。
許是孟瑞愁容滿面,宋令枝唬了一跳,
以為是祖母的身子又不好。
她焦灼不安“孟老先生,可是我祖母的身子有恙
孟瑞搖搖頭賀少夫人多慮了,老夫人如今已無大礙,只要細細調理,三日針灸一回,便可大安。”
他目光在宋令枝臉上端詳,“恕老夫冒昧,賀少夫人可是患有寒癥”
宋令枝點點頭“我先前、先前落過兩回水,自那之后,身子常常不好,如今還吃著藥。”
她一手揉著眉心。
宋令枝其實也不知,自己的寒癥是因著落水,還是沈硯先前給自己的喂的丸藥。
或許,用下毒二字,更為妥當。
孟瑞沉臉凝眉“老夫冒昧,可否為夫人請平安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