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纖素手輕抬,廣袖自手腕上滑落,露出一截皓白如凝脂的手腕。
五彩繩映在日光中,如紅焰耀眼灼目。
賀鳴側目瞥見,笑著道“是我慢了一步。”
他自袖中掏出一根五彩繩,五色絲線落在掌心。五彩繩精致,似是練過多回。
賀鳴窘迫挽唇“這是我自己系的,還望宋妹妹莫要嫌棄。”
宋令枝好奇抬起眼眸“賀哥哥怎么連這個都會”
賀鳴“本來不會的,近日才學的。”
翰林院有學士近日在追一位姑娘,日日午歇都在院中練習,想著端午親自將五彩繩送到心儀的姑娘手上。
賀鳴清清嗓子“我瞧著不難,也跟著學了幾日。”
其實練了半個多月有余,宋令枝手上的五彩繩,是賀鳴費了好些功夫才系好的,為此還惹來同僚好一通笑。
賀鳴低垂下眼睛,以為宋令枝手上的五彩繩是宋老夫人送的。
長者賜,自然不能辭。
他收回手“既然宋妹妹已有了”
“賀哥哥替我系上罷。”宋令枝眉眼淡淡,唇角勾起淺淺一笑。
賀鳴手上的五彩繩,瞧著便是費了心思的,怎么可能是在幾日內學成的。
她前世為了討沈硯的喜歡,也曾過將近一個月。宋令枝本就不擅長針黹,五色絲線落在她手上,猶如一團亂麻,不聽使喚。
送到沈硯手上的五彩繩自然是宋令枝千挑萬選的,不知費了她多少精氣神。
可臨到端午,她也不見沈硯戴在手上。
宋令枝還以為是下人不曾將五彩繩送去沈硯書房,輾轉打聽一番,才知那下人早被趕出府。
那之后,再也無人敢替宋令枝送東西。
往事如影隨形,似潮水翻涌,窒息籠罩在身上。
“宋妹妹枝枝枝枝”
賀鳴低低一聲落在宋令枝耳邊,宋令枝抬頭望去,目光所及,是賀鳴關懷備至的一雙眼睛。
“怎么臉色這般難看,可是日頭太曬了”
賀鳴抬手,手背尚未碰到宋令枝額頭。
宋令枝下意識轉首避開。
二人皆是一怔,無邊的沉默悄無聲息在兩人之間彌漫。
少頃,賀鳴低聲一笑,面不改色揭過宋令枝的窘迫。
“不早了,祖母怕是等急了,先回去罷。”
日光迤邐在賀鳴錦袍之上,踏上高樓臺磯,隔著湘妃竹簾,隱約能聽見上方宋老夫人的笑聲。
還有宋瀚遠的催促“這兩孩子怎么還不回來冬海,你下去瞧瞧,看看少夫人何時回來。”
宋老夫人滿臉堆笑,笑睨宋瀚遠一眼“不許去,好不容易兩人得空在一處,你一個糟老頭子,湊過去做什么。”
冬海是
宋家府上的家生子,自然知曉宋瀚遠事事以宋老夫人為重,聞言當即立在原地,垂手侍立道。
“老爺放心,少夫人身邊還跟著秋雁和白芷姐姐呢,斷不會出事。奴才方才瞧見翰林院眾學士都在水榭,想來少夫人此刻也在水榭陪著姑爺。”
宋老夫人點點頭“這樣才對,只是枝枝到底靦腆些,也不知道這孩子何時才開竅。”
青石臺磯橫亙在眼前,迤邐綿延。
宋令枝款步提裙,拾級而上。余光瞥見手腕上賀鳴系上的五彩繩,宋令枝眸光一頓。
賀鳴才是自己的夫君。
前世種種,如過眼云煙。她不可能一直沉溺在過去,祖母也希望,她能往前走的。
她該往前走的。
又踏上一級臺磯,宋令枝倏地抬手“賀哥哥,賀”
指尖攥住賀鳴一角的衣袂。
宋令枝耳尖泛紅,如紅珊瑚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