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眉眼淡淡,不冷不熱“擔不起。”
她轉首催促前方的車夫,“走罷。”
“宋姑娘,岳某有一事相求。”
宋令枝攏眉“岳大人說笑了,我一女流之輩,哪里能幫得上大人的忙。”
車簾松開,徹底隔絕了岳栩的視線,宋令枝雙手緊緊攥著絲帕。
岳栩站在雨中,沙啞聲音透過雨幕,落在宋令枝耳中。
“倘若這事,和賀大人有關呢”
七寶香車停下,宋令枝挽起車簾,滿目震驚。
“你想說什么”
雨聲瀟瀟,大雨滂沱。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窗欞上,夜雨蕭瑟。
一眾宮人手持戳燈,悄聲點亮院落的一隅。
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重重青紗帳幔后,沈硯一身月白色圓領長袍,廣袖翩躚。
他一手扶著眉心,雙眉緊皺,抬眸張望,眼前如青霧籠罩,看得不甚清楚。
定定心神,視野勉強恢復些許清明。他如今身子越發無力了,幾時睡下的沈硯都不知。
帳幔挽起,沈硯聲音沉沉“來人。”
廊檐下垂手侍立的岳栩推門而入“陛下。”
他自懷里掏出一物,“這是今日在刑部尚書家中搜到的賬冊,還有一本藏在他小妾屋中。”
往來受賄人名,都在賬冊之上。
先帝昏庸無能,留下的人亦難當大任,諸如刑部尚書之人數不勝數。
沈硯皺眉,隨手翻開賬冊,余光瞥見岳栩站在下首,欲言又止,他抬眸。
“還有事”
岳栩低聲“屬下自作主張,請了宋姑娘入宮。”
沈硯面色一沉,冷聲“她如今在何處”
岳栩“偏殿,陛下您”
銅鏡前映出一道頎長身影,眉眼淡漠,面色孱弱。
沈硯急急往外走的身影頓住,又重新退回“來人,替朕更衣。”
一身緙絲泥金云緞雪青色圓領長袍,沈硯步履匆匆,自烏木長廊下穿過。
烏皮六合靴踩在青石板路上,沈硯攏眉“宋令枝怎么會來”
她向來是對自己避之不及的。
岳栩撐著油紙傘,輕咳兩三聲“屬下、屬下和宋姑娘說陛下病了,許是宋姑娘擔心陛下身子”
沈硯駐足,那雙黑眸沉沉,清冷淡漠。
岳栩低下頭,不敢直視沈硯的眼睛。
偏殿近在咫尺,岳栩低聲“陛下,宋姑娘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金絲藤紅竹簾挽起,沈硯信步踏入殿中。
案幾上供著爐瓶三事,一旁汝窯美人瓢中設紅蓮數枝。
臨窗貴妃榻上鋪著柔軟舒適的青緞褥子,許是等久了,又或是殿中燃著安神香,宋令枝倚在炕上,昏昏欲睡。
楹花窗子半支,偶有雨絲透過窗子,凌亂灑落在炕上,數滴雨珠落在宋令枝腳邊。
沈硯垂眸,身影越過宋令枝,不動聲色掩下窗子。
涼意不再,雨聲徹底隔絕在窗外。
滿室安寧,杳無聲息。
剛往前走出半步,倏然身后傳來一聲低低的呢喃。
“沈硯,沈”
遽然從夢中驚醒,宋令枝雙目怔怔,噩夢的陰影仍在。
夢里,沈硯殺了賀鳴。
殷紅的血珠子染紅了賀鳴的錦袍,宋令枝嗓子哭得干啞,也不曾再聽見賀鳴一聲“宋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