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站在高高宮墻之上,隔著稀薄日影,望向宮門口相談甚歡的二人。
一雙黑眸冷冽森寒,泛著冰涼之意。
周身寒氣籠罩,遍體生寒,似萬年冰窖。
他看著宋令枝扶著賀鳴的手踏上腳凳,登上馬車,二人攜手離開。
馬車骨碌碌融在日光之中,稀薄日暮拉遠了馬車的身影。
唯有沈硯一人站在陰影之中。
岳栩靜靜站在沈硯沈硯,目睹沈硯在城墻上站了許久,而后,明黃身影一步步踏下城樓。
風自沈硯身旁拂過,蕩起一角的錦袍。檐角展翅如鳳鳴,重重黑影籠罩在沈硯身上。
他一步步走入陰影深處。
長而窄的夾道上跪滿一地的宮人,眾人雙膝跪地,俯首低眉,無一人敢抬眼目睹圣顏一眼。
紅墻佇立,高
聳城墻擋住了微薄日光,夾道上只余昏暗殘留。
步輦所過之處,噤若寒蟬。
行至坤寧宮前,沈硯忽的輕聲“停。”
明黃色步輦在坤寧宮前駐足,宮門大開,自先皇后被沈硯送去冷宮后,坤寧宮再無人踏足。
宮人漸漸松散懈怠,十天半月才來灑掃一二。
園中雜草叢生,彩漆斑駁掉落,滿目瘡痍。風聲漸漸,吹起一地的蒼涼凄冷。
沈硯高站在臺磯之上,舉目望去,隔著稀疏草木,沈硯好似看見少時的自己。
錦衣華服,遍身綢緞。
冰天雪地中,小小的沈硯跪在坤寧宮前。
天上雪花飄飄,如搓棉扯絮一般,洋洋灑灑落在沈硯年幼的肩膀上。
一眾奴仆婆子提著羊角宮燈,自廊檐下穿過,偶爾有人瞥見沈硯,低聲竊竊私語。
“三皇子怎么又被罰跪了”
“什么罰跪,別胡說。”
年長的宮人悄聲道,“三皇子是在為太子殿下祈福,這可是玄靜真人親口說的。”
隔著槅扇木門,坤寧宮上下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寢殿內燒著滾滾地龍,四角設著鎏金琺瑯銅腳爐,暖氣融融。
青紗帳幔低掩,皇后一身牡丹花紋織金錦長袍,雙眼婆娑,染上層層淚珠。
“昭兒,你醒一醒,看看母后,可好”
貴妃榻上的沈昭雙眼緊閉,一言不發。
皇后挽著太子的手,疊聲斥責,“太醫呢,一群廢物,連太子都治不好,本宮要你們有何用。”
太醫齊齊跪地,求皇后恕罪。
皇后橫眉立目,目光望向披著風雪趕來的玄靜真人,倏然眉開眼笑。
“玄靜真人來了,快,給真人看座。”
玄靜真人一身灰色道袍,兩鬢斑白,滿頭銀發披在身后,倒還真有幾分仙姿道骨。
皇后眼中帶笑“真人,你快幫本宮瞧瞧,這都三個時辰了,昭兒怎么還沒醒”
她眼中滾下滴滴淚珠,捏著絲帕拭淚。
玄靜真人泰然自若,上前兩三步,神神叨叨對著榻上的沈昭念念有詞。
滿是皺紋的眼睛緊緊閉著,忽的抬眼,一雙渾濁模糊不清的眼珠子滄桑,泛著精光。
皇后憂心忡忡“真人,本宮依你所言,讓硯兒跪在宮門前,為他皇兄祈福,可是怎的昭兒還是這般,昏迷不醒”
窗外雪花紛飛,寒冬凜冽,呼嘯的冷風自窗角掠過。
皇后嫌棄寢殿冷冰冰,又命人多取了兩個暖手爐來,塞在沈昭的錦衾之下。
她雙眼垂淚,淚眼婆娑望著玄靜真人。
玄靜真人輕輕嘆口氣。
皇后一顆心遽然提起,她雙眼瞪圓“真人,可是昭兒”
玄靜真人撫著銀白的長須,故作高深道出四字“心誠則靈。”
他緩緩搖了搖頭,“若是不靈,便是跪
上百回,也無濟于事。
皇后瞳孔驟緊,她向來對玄靜真人的話深信不疑。
“怪道昭兒一直沒醒,原來是這般。”
話音未落,忽聽帳幔中傳來一聲輕咳,皇后猛地轉過身,目光緊張不安。
“昭兒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