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宋令枝一身百蝶穿花纏枝紋錦衣,輕倚在青緞靠背上。
忽見窗外淅淅瀝瀝飄起雪粒子,仰頭張望,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趴在窗下,一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手的冷白。
雪珠子在掌中化成冰水,冷冽徹骨。
朔風呼嘯,驚起一地的森寒冷峻。
天寒地凍,果真是冷得厲害。指尖輕顫,宋令枝一手抱著暖手爐,半邊身子探出窗外,想著將槅扇木窗掩上。
纖纖素手輕落在窗欞上,只一瞬,指尖立刻凍得通紅。
素手縮回袖中,隔著柔軟衣袂,宋令枝一手握住窗欞,往上一抬。
窗欞紋絲不動。
宋令枝凝眉,又往前移去半寸。
廊檐下守著的丫鬟眼尖瞧見,踱步欲往這邊走來。
宋令枝挽唇“不必,我自己”
倏爾,一人越過自己,輕而易舉將窗欞往上一抬。
槅扇木窗掩上,滿園的茫茫雪色皆被關在窗外。
落在眼前的那只手修長白凈,指骨分明。
宋令枝怔愣半晌,隨后木訥著側身,不可思議凝眸望著眼前之人。
沈硯近在咫尺,那雙漆黑瞳仁透亮平靜,宛若冬日湖面,悄聲無波。
“沈、沈硯”
紅唇闔動,宋令枝眼中滿是錯愕震驚,一雙眼珠子呆呆。
孟瑞日日為沈硯把脈針灸,所言之詞,除了天意,還是天意。
沈硯命數如此,再往后,宋令枝也不再過問一二。
只是日日
看著孟瑞提著藥箱匆匆趕來,隨后又滿懷失望而去。
宋令枝早就不敢奢望,不曾想,竟有一日能等到沈硯醒來。
水霧在眼中打轉,宋令枝別過眼,忽而下了榻,扭頭就走。
沈硯一手將人攔在懷里,手指攥著宋令枝的手腕,就像那日受傷后。
他嗓子喑啞“去哪”
宋令枝聲音喑啞“出宮。”
杏眸低垂,鴉羽睫毛覆在眼瞼下方,淚水氤氳著眸子。
宋令枝側身,賭氣一般“回江南。”
耳邊落下低聲一笑,許是剛醒,沈硯聲音極啞,只笑一聲,胸腔立刻溢出好幾聲咳嗽。
他一張臉煞白如窗外雪,五臟六腑似扭曲在一處,心口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一次滲出血絲。
宋令枝當即白了眼,倉皇失措“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找孟老先生來”
“不必。”
沈硯掩下喉嚨輕咳,抱著人坐在窗前榻上。
窗外雪花漸漸,鋪天蓋地落了一地。
宋令枝倚在沈硯肩上,目光下垂,輕瞥過他身前的傷口。
雖然結了痂,然那一夜的模糊血肉在她心中卻一直揮之不去。
宋令枝低聲哽咽“你真的是個混蛋。”
沈硯照單全收,只笑“嗯。”
不冷不淡的表情徹底惹惱宋令枝,那一夜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懷里,也是這般淡淡承認自己所為是故意的。
他明明可以躲過那一劍的。
宋令枝捏拳,一拳砸在沈硯肩上。
沈硯撐掌接住。
廣袖輕抬,掩在袖中的手指骨節分明,瘦削白凈。許是扯到傷口,沈硯皺眉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