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眸瞧云黎懷中的小貓,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早就摘下。
圓潤指甲輕碰小貓圓溜溜的腦袋,宋令枝唇角挽起幾分笑。
“是要喂羊奶嗎”
她不曾在府上養過小貓,也不曾照看過,所有經驗都和云黎學來的。
云黎輕聲細語,一一同宋令枝囑托。
余下兩只,她也早早找好人家,等著過兩日再親自送過去。
小貓身影孱弱,細細小小的一只,宋令枝連氣都不敢大喘,只盯著一雙宛若秋水的杏眸看。
怕窗口吹著風,宋令枝小心翼翼抬起衣袂,松垮的袖口擋住冷風。
怕宋令枝記不住,云黎還在紙上細細記下,她輕聲笑“若有哪里不懂的,只管打發人來明府尋我便是。”
自從分了家,明府上下都由云黎作主,也不怕旁的妯娌婆婆說三道四。
她一手撐著下巴,回想起先前未分家時的憋屈就惱怒。
“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過分,晨昏定省也就罷了,還不讓我養貓,說有身子的人見不得這等腌臟物。”
云黎本就愛貓如命,聞得此言,當即甩臉就走。
“后來他們不知從哪聽說我在寺中供奉了一盞長明燈,還以為是我在嫁人前心有所屬”
聲音戛然而止。
云黎惴惴不安望向宋令枝,后知后覺自己就是在上香時遇上沈硯的。
她心中忐忑,紅唇囁嚅“是不是我那畫像,才讓陛下找到你的”
聲音愈來愈低。
宋令枝唇角挽起,透過茫茫霧氣和云黎相望
。
“不關你的事。”
即便沒有云黎,沈硯找到宋令枝,也是早晚的事,且那時岳栩還找了明府其他奴仆。
縱使沒有云黎的畫像,他亦能借他人之手發現魏子淵。
云黎目光在宋令枝臉上輕輕打量那你們如今heihei”
宋令枝笑而不語,一雙淺淡眸子低低垂著。日光落在宋令枝眼中,泛起無盡的平和。
云黎識趣不再往下問,只道“莫要委屈了自己便好。”
難得出宮一趟,宋令枝本想著接到小貓就回宮,忽而聽云黎提起寺中的長明燈。
宋令枝突然改了主意,想著在年前為家中雙親和祖母祈福。
七寶香車改道而行。
寺廟古樸肅穆,莊嚴的鐘聲自鼓樓遠遠傳來。
主殿前青煙繚繞,一眾香客手持高香,虔誠跪在蒲團之上,為家人祈福平安。
僧人手執犍稚,靜靜站在一旁,輕敲案上木魚。
殿外雪珠子茫茫,不知何時,天上又飄起了小雪,洋洋灑灑,如搓棉扯絮。
雪珠子細碎,天幕晦暗陰沉,鴉青色的天不見半點日光。
宋令枝一身大紅猩猩氈斗篷,簪花戴珠。在佛祖前拜了三拜,宋令枝扶著白芷的手起身,緩緩往外走去。
秋雁在馬車上照看小貓,馬車內燃著銀火壺,又有暖手爐在手,倒不怕秋雁照看不細心。
只是來時不曾下雪,故而白芷也沒將油紙傘帶在身邊。
殿外雪珠子迷了眼,朔風凜冽。
白芷縮縮脖頸,檐角風大,她又扶著宋令枝往后退開兩三步。
“外面下著雪,奴婢先回馬車取傘,姑娘且在此處候上半刻,奴婢去去就回。”
宋令枝頷首“去罷。”
檐角下懸著一盞玻璃畫圣壽無疆紋掛燈,燭光在冷風中搖曳。
呼嘯寒風刺骨,仰頭望天,只見鋪天蓋地滿眼的白。
萬物無聲。
倏爾,一竹青色油紙傘出現在視野之中。
傘柄往上抬起,宋令枝猝不及防撞入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