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笑得溫和“家中一應事務都有父親打理,堂主若有事,只管找父親便是。”
小廝低垂著腦袋,言語間半點商量的余地也沒有“宋姑娘,先前沖撞你的那孩子昨夜又被罰跪了祠堂。”
宋令枝猛地揚起頭,雙目愕然。
小廝皮笑肉不笑“堂主的意思是,想請姑娘到福安堂一敘,他好親自讓那小孩給你賠罪。若是有什么誤會,也好盡早說開了事。”
知宋令枝心中有顧慮,小廝輕笑,“宋府派去的兩位嬤嬤也在,有她二老在,宋姑娘大可放心。”
秋雁冷聲斥責“蠻橫無理,那小孩才多大,你們竟然讓他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秋雁。”
宋令枝厲聲打斷,目光重新望向那小廝,“帶路。”
小廝滿臉堆笑“宋姑娘這邊請。”
府上的兩位嬤嬤都在,遙遙瞧見宋令枝,兩位嬤嬤相繼垂手上前,福身行禮。
“見過姑娘。”
嬤嬤悄聲上前,在宋令
枝耳邊低語。
許是有嬤嬤在,福安堂的人不敢明目張膽欺負小孩子,吃的穿的都是用了心思的,不敢隨意敷衍。
宋令枝頷首“我知道了。”
堂主兩鬢斑白,滿臉滄桑,拄著沉香拐杖上前,笑得溫和親切。
“宋姑娘來了,快快里邊請,”
又命人將祠堂的小孩帶來。
堂主連連搖頭“到底是我管教不當,才讓這孩子沖撞了姑娘,我替他向姑娘賠罪。”
宋令枝淡聲“不必了。”
目光在堂主身上輕輕打量,江南的蜀金錦,一尺難求。
宋令枝輕哂,唇角勾起幾分嘲諷,“堂主身上這緞子倒是極好,我父親前兒想買,還買不到。”
堂主一怔,窘迫笑笑“也是旁人送的,我不如宋姑娘見多識廣,并不懂得這個。”
宋令枝彎唇“只是那日夜里,我瞧著那孩子身上的襖子輕薄,別說御寒了,就是擋風也擋不了。”
郎窯紅釉杯輕輕擱在案幾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道聲響,宋令枝眼皮輕抬,眼中厲色盡顯。
“我記得福安堂的孩子,是有冬衣的。”
堂主面不改色,肥胖身子抵著椅子“自然是有的,只是這孩子貪玩,將那冬衣丟在井中,又不敢和我們說,這才讓姑娘撞見了。”
宋令枝不疾不徐“那往年福安堂的冬衣,是在何處做的,統共做了幾身,幾月一換去年棉花貴了幾成,想來冬衣也貴了不少。”
寒冬的天,堂主后背沁出薄薄細汗“確、確實如此。”
他捏起巾帕擦去臉上薄汗,“只是為了孩子,再貴我們也得供著不是”
堂主笑呵呵,“若是少了銀子,也是我們幾個掌柜自己掏銀兩墊上。”
渾濁的眼珠子流露出貪婪之意,“我聽聞姑娘府上去歲又買了幾條街,想來府上盈利不低。姑娘仁善,若是想做善事,也可”
宋令枝眼中半點笑意也無,反唇相譏“我倒是仁善,只是家中生意我向來不管的,這棉花貴不貴,也是我隨口胡謅的。堂主又是何處自掏腰包,墊的銀子呢”
堂主自知上當,勃然大怒“你”
正好手底下的人將罰跪祠堂的小孩帶來,雖說換上一身冬衣,可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小孩饑寒交迫,早就體力不支。
宋令枝眼中震驚,朝秋雁使了眼色,命人將小孩扶起,又連著喂了幾口熱水。
堂主不再偽裝,徹底撕破臉皮“宋姑娘這是何意,莫不是在說在下照看不好,想要我這堂主退位”
宋令枝譏諷一笑“我還當你無藥可救,不想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堂主猛地在案幾上重重一拍“宋令枝,我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才對你處處忍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令枝面無表情“你大可試試。”
福安堂同官府有勾結,仗著有人撐腰,堂主扶案起身
“來人啊,將我把他們通通攔下。宋瀚遠有錢又如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同賀鳴早就和離,民不與官斗,我勸姑娘還是好自為之,莫要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