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滴落在玉雕之上,又緩緩滑落至書案上。
良久,方低聲喚人進屋灑掃。
閑云閣中。
滿室花團錦簇,云鬢香繞。
福安堂的事,早有管事給宋老夫人回話,來龍去脈也都透露得一干二凈。
宋令枝抿唇,雙眉緊攏在一處,佯裝惱怒摟著宋老夫人道。
“管事怎么這么多話,我還想著親自和祖母說呢。”
宋令枝滿臉寫著“求夸”二字,“祖母你不知道,那堂主以為我說去歲棉花暴漲是真的,還說那冬衣是他自掏腰包墊的,真是不要臉。”
宋令枝低聲罵道,“我瞧他說的,倒像是想借此事讓我們府上多多送銀子去,果真是貪得無厭之人,還好今日我去了,不然都不知道他還想做出怎樣的傷天害理之事。”
宋老夫人怒而瞪宋令枝一眼“你還敢說,祖母聽說你就帶了兩個小丫鬟去,差點被你嚇出好歹。你一個姑娘家,倘若他真的和你動手,你又當如何”
宋令枝輕聲“福安堂有我們的嬤嬤在,且我們家的車夫也在外面。”
那車夫是宋瀚遠精挑細選的,雖然其貌不揚,可若真動起手來,怕是能一腳踢翻那堂主。
宋老夫人搖搖頭“還是莽撞了些,祖母先前不讓你和他們撕破臉,一來是那些孩子還不知如何安置,二來也怕他身后站的是官府的人。”
官府之事錯綜復雜,宋老夫人有心護著宋令枝,不讓她扯入這些是非。
“你如今在江南,祖母還能護住你,自然要護住,可若是日后到了宮中”
宋老夫人憂心忡忡,愁眉不展“你這樣的性子,倘若圣上真有了三千佳麗。”
宋老夫人輕輕嘆口氣,扶著宋令枝的肩道,“你若是有個孩子傍身,倒還好些。”
宋令枝一驚,擁著祖母道“祖母”
宋老夫人扶著她笑道“害羞什么。”
她低聲湊到宋令枝耳邊低語,“先前蘇老爺子給的那求子的方子,祖母還留著呢。”
金吾衛此番在福安堂前露面,沈硯的行蹤怕是藏不住,許在江南留的日子也不長了。
宋老夫人不舍凝望著宋令枝“過兩日我將那方子交給白芷,讓她盯著你點,那藥雖苦口,你也不能偷懶,這事可不能胡來。”
宋令枝耳尖泛紅。
她今日才從福安堂過來,親眼見到那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有的是母親難產,生下孩子后撒手人寰,父親又置之不理,隨意將小孩丟掉。
有的是有先天疾病。
宋令枝忽然又想起上回去山上尋蘇老爺子,遇到的獵戶娘子也是難產大出血。
宋令枝滿心擔憂“倘若我也如那獵戶娘子一樣,大出血”
宋老夫人眼疾手快捂住宋令枝的雙唇“休要胡說,大過節的,誰讓你亂說話的。我們枝枝這般好,閻王才不忍心收了去。且宮中還有太醫在,定會平安無事的。”
尋常人家無子,尚且還會被人詬病,何況是帝王家。
這話宋老夫人自然不曾對宋令枝道,只溫聲安慰著人。
又好聲命人送宋令枝回臨月閣。
福安堂的事連著鬧了兩三日,終于漸漸平息。堂主伙同幾位管事昧下的銀兩也都在各自府上的私庫中翻出。
福安堂內,宋令枝先行去了后院照看孩童,花廳處只剩下沈硯和岳栩二人。
賬冊平鋪在案上,沈硯目光淡漠,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敲在案沿上。
敲兩下,停兩下。
賬冊并未翻開,沈硯緩緩抬眸,朝岳栩望去“你有話說”
岳栩不敢隱瞞,垂首畢恭畢敬道“主子,屬下不敢邀功,這回的事,多虧了先前宋姑娘救下的孩子幫忙。”
沈硯臉上如常,沒有一絲一毫的訝異。
岳栩短短兩日就搜出福安堂堂主及管事所有的賬冊和私銀,連那堂主養的外室都知道是藏身在鄉下老家。
便是料事如神,也不可能這般迅捷。
沈硯喉嚨溢出一聲笑“倒是個機靈的。”
岳栩低頭“那日他也是故意惹怒那堂主,才會被罰跪祠堂的,想來是為了引宋姑娘來福安堂。”
沈硯眼皮輕動,青玉扳指捏在手心,緩緩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