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手上,還端著一個漆木茶盤。
宋令枝一雙柳葉眉漸攏,素日沈硯吃藥,都是在早上的。
她緩緩踱步至宮人身前“陛下早上可是忘了吃藥”
宮人雙肩顫抖,聲音顫巍巍“是、是”
她腦中空白一瞬,順著宋令枝的聲音往下說,“陛下早上忘記吃藥,故而命茶房重新煎藥。”
夜色寂寥,宋令枝輕笑一聲,笑意
不達眼底“陛下早上的藥是我親眼看著他吃下的,他何曾忘記了”
宮人大驚,又一次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一時失言說錯話heihei”
宋令枝不曾回頭望一眼,疾步提裙,匆忙往寢殿走去。
寢殿燈火通明,宛若白晝明亮。
門首垂手侍立的宮人瞧見宋令枝,齊齊唬了一跳。
宋令枝一記冷眼掠過,眾人通傳的聲音哽在喉中,無聲福身行禮。
十二扇緙絲屏風后,青花纏枝香爐燃著安神香,許是先前吃過藥,殿中還有淡淡的藥香殘留。
寢殿空無一人,往里走,黃花梨十柱拔步榻上倚著一人,沈硯一身明黃圓領寢衣,他一手揉著眉心。
望見宋令枝,竟也不意外“來了”
怕是白芷在宮門口呵斥宮人那會,沈硯就已經聽到動靜。
宋令枝眉宇蹙起濃濃的疑慮,若沈硯只是尋常的身子抱恙,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她皺眉“你病了”
“小病而已,是岳栩大驚小怪,算不得大事。”
言畢,沈硯又掩唇,輕咳兩三聲。
許是抱病臥床,沈硯的臉色比往日蒼白孱弱些許。
宋令枝不知何來的膽子,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湊到沈硯眼前,眸光描摹著沈硯棱角分明的輪廓。
溫熱氣息融合在一處。
四目相對,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離近些,沈硯身上的藥香愈濃。
宋令枝凝眉不解“既然是小病,為何不敢讓我知曉,你是不是真當我”
一語未了,眼前忽的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宋令枝突然同沈硯換了位置。
青緞提花引枕倚在身后,宋令枝雙目瞪圓駭然。
即使在病中,沈硯依然能輕易扼住自己。
雙手舉至枕邊,落在唇上的吻細細碎碎。
不多時,宋令枝漸漸松了力道。
唇齒間尚有藥汁的苦澀殘留,宋令枝眼中的慍怒如春水融化,半點氣焰也無。
“你”
聲音一出,氣焰又低了幾分。
宋令枝紅著臉,難以置信這還是自己的聲音,她別過臉。
目光所落之處,恰好是緙絲屏風上的仙鶴剔翎。
耳尖的滾燙尚未褪去,門口忽然傳來幾聲動靜,卻是孟瑞來了。
他如今雖不在太醫院任職,卻因沈硯的緣故,可自由在乾清宮出入。
宮人攔都攔不住。
宋令枝掙扎著想要從榻上掙脫,倏爾靈光一閃,急急伸手捂住沈硯的薄唇。
“我要聽孟老先生說,你不許告訴他我在這里。”
沈硯勾唇淺笑“好。”
屏風外,孟瑞盡職盡責,在藥包上都寫了方子。
他佝僂著脊背,知曉沈硯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孟瑞也不去討這個不快,只隔著屏風同沈硯回話。
“陛下先前昏睡時,老夫替陛下把過脈了。”
沈硯的身子本就因銷金散虧空,后來又忙于鏟除逆黨,案牘勞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