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屋外忽然響起一聲笑。
宋令枝提著裙角,匆忙跑上臺磯。早有丫鬟為宋令枝挽起猩猩氈簾,宋令枝彎腰進屋,一頭鉆進宋老夫人懷里。
宋老夫人心疼將宋令枝摟在懷里“你這泥猴,又去哪里頑了”
宋令枝眼神閃躲“不過是去街上逛逛罷了。”
明日回江南,今日行囊就要收好,耽擱不得。
宋老夫人擁著宋令枝,回首和跟著進來的白芷秋雁吩咐。
“姑娘的東西都收齊了,明日就離京。”
白芷和秋雁福身應了一聲“是”。
宋令枝睜大眼睛,愕然“祖母,我們明日就走了不是說還要十來天嗎,我還沒”
她還沒同沈硯道別,還不知對方揍了國舅爺一頓,會不會因此受牽連。
宋老夫人端正宋令枝鬢間的發髻,沒同宋令枝說實話,只道。
“江南那出了點事,得盡早趕回去。”
宋家家大業大,無人懷疑這話的真假。
宋老夫人對外也是這樣的一番說辭。
陽春三月,江水波光粼粼。
宋瀚遠一行人早早出了城門,登舟離岸。
坤寧宮內。
沈硯一身青色錦袍,面上淡淡,抬眸張望宮門。
左手掌心處,是一瓶小小的藥膏。昨日那五萬兩的銀票自然被送回宋令枝那,只匣中留的藥膏,沈硯卻鬼使神差留下了。
明明他并未受傷。
殿中不時傳來男子的哀嚎,宛若鬼哭狼嚎。
國舅爺坐在下首,眼中老淚縱橫。
“娘娘,這事你可定要為我作主。三殿下這性子”
國舅爺連連搖頭,“這孩子性子蠻橫,我不過是好好走在路上,也不曾得罪他。你說說,他到底為何下這樣的狠手。”
皇后面色鐵青。
國舅爺泣不成聲“太醫說,還好醫治得當,不然我這
手就廢了娘娘,真不是我危言聳聽,三殿下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如何”
少年面無表情,盈盈日光在沈硯身后彌漫。
殿中侍女識趣福身退下,轉眼,殿內只余三人。
昨日挨打的傷痕還在臉上,國舅爺緊緊捂住半邊臉,手指指著沈硯,顫顫巍巍。
他甩袖,轉而望向上首的皇后“娘娘,我所言并無半句假話,你看看三殿下,他如今是半點也不將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里了”
沈硯冷笑一聲。
譏諷聲落在空蕩殿中,尤為突兀。
皇后面色沉沉“沈硯,他好歹是你的舅舅。”她一手揉著眉心,對上沈硯那一雙深沉漆黑的眸子,皇后忽覺心中不快。
怏怏避過沈硯的目光。
她向來不敢直視沈硯的眼睛,說不清是心虛還是懼怕,總覺得那雙黑眸烏沉沉的,瘆人得緊。
玄靜真人說,沈硯這樣的人,六親緣薄,若非他的命格能為太子所用
皇后眸色一沉,目光在手上的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上輕輕掠過。
前日有人進言,說在京中挑適齡孩童為太子祈福,若是那人是沈硯,既可遠遠打發走,不必在眼前礙眼,又可給娘家交待。
一箭雙雕。
皇后唇角勾起幾分笑,若有所思望著下首的沈硯。
離京三日,宋令枝如霜打的茄子,蔫兒吧唧仰躺在貴妃榻上。
纏枝牡丹翠葉熏爐燃著安神香,青煙氤氳,縹緲虛無。
白芷手上握著鎏金琺瑯銀絲小球,輕遞至宋令枝鼻間,她輕聲細語。
“這是秋雁調的薄荷寧安片,姑娘聞聞,可是舒坦些”
宋令枝暈船,前日離京后,連著吐了兩三回,今日才覺好些。
短短三日,她人又瘦了一圈。宋老夫人瞧見,心疼不已,只喊心肝。
白芷輕聲“老爺說前面有個小鎮,我們在那歇上兩個時辰,正好可以找郎中為姑娘瞧瞧。”
剛吃下的藥有安神的作用,宋令枝迷糊應了一聲,她扶著腦袋,強撐著精神。
“那茶樓的掌柜,還是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