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沈硯,她還不如將宋令枝長長久久留在自己身邊。
宋老夫人皺緊雙眉“那樣的人家,我們高攀不起不說,若是有朝一日枝枝受了委屈,你說我這把老骨頭”
柳媽媽忙疊聲安慰,拍拍宋老夫人的后背幫忙順氣“老奴就是順口一說的,老夫人莫要當真。”
宋老夫人面色凝重,倏爾道“枝枝可是在府上,讓她來見我。”
柳媽媽遲疑“這”
宋老夫人抬眸“怎么,她出府去了”
柳媽媽垂下眉眼“半個時辰前,姑娘去了金明寺。”
難得,沈硯不在金明寺。
杳杳鐘聲拋在身后,七寶香車緩緩穿過長街,濺起一地的日光,而后在一家書肆前停下。
墨綠車簾挽起,書肆空無一人,只有岳栩垂手侍立在廊檐下。
他恭聲請宋令枝上樓“姑娘,殿下還要過會再來,他讓您先上樓等等。”
宋令枝頷首“有勞了。”
先前為打探沈硯定親的消息,宋令枝隔三差五打發白芷送糕點來,她輕輕挽起唇角。
“先前那蓮子羹和綠豆糕,你吃著可是習慣若是喜歡,改日我再讓白芷送些來。”
岳栩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后,不敢說那些糕點都讓沈硯拿了去。
堂堂當今三殿下,竟要同自己爭一盅蓮子羹,說出去怕只會讓人笑掉大牙。
岳栩不敢說實話,欲言又止。
宋令枝轉首側目“怎么了,可是不喜歡那糕點”
岳栩垂手,忙搖頭否認“沒有的事,那蓮子羹我喜歡得緊,姑娘莫多心。”
宋令枝笑笑,款步提裙,拾級而上。
這書肆宋令枝先前也是來過的,黃花梨嵌黃楊拐子紋多寶格供著青銅鐘,又有一盞商周獸面紋青銅瓢。
屋中四角各設大冰盆,便是夏日,也不覺得有半點煩悶。
支摘窗半掩,隱約透出些許光影。
岳栩聲音平靜“書案上的史冊是殿下留下的,姑娘若是無事,也可翻閱一二。”
宋令枝點頭,道一聲“知道了。”
書房安靜,只余青煙繚繞,自金琺瑯九桃小熏爐升起。
宋令枝百無聊賴,拿銅箸子輕撥熏爐中的香灰。
秋雁知曉宋令枝的脾性,自告奮勇“姑娘,樓下有一家的冰糖酥酪做得極其地道,姑娘若是想吃,奴婢下樓去買。”
冰糖酥酪,夏日吃再適合不過。
宋令枝點頭應允“去罷。”
余光瞥見站在自己身后的白芷,宋令枝笑道,推著人往外走去“你也跟著去,多買一份給岳栩送去。”
白芷擔憂“可姑娘身邊沒人伺候著,奴婢怕”
宋令枝不以為然“我就在這處等著,左右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哪來那么多事。”
好說歹說,白芷終戀戀不舍離開。
宋令枝目光又重回書案上,隨手揀起沈硯留下的史冊,入目果真是沈硯熟悉的字跡。
宋令枝低聲絮叨“人還沒來,怎么還給我留功課了,早知如此,我還不如”
余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瞪圓雙目,難以置信望著史冊下壓著的畫像。
足有十來多張,畫中女子端麗冠絕,唇紅齒白。美人或坐或立,儀態萬千,各有千秋。
宋令枝眼中掠過幾分怔愣,后知后覺這是皇后送來的京城貴女畫像。
畫像右上角,是各女子的家世芳齡。
宋令枝喃喃睜大眼睛,忽而又飛快撇開目光。
沈硯日后的王妃,便在這其中。
青煙彌漫在宋令枝眼前,她終壓不住心底的好奇,又緩緩、緩緩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