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垂首在宋令枝耳邊低語。
“別說是那樣的人家,就是尋常侯府姑娘可聽過金陵袁家他家少夫人本是農戶之女,一朝嫁入侯府,多少人眼紅。”
白芷輕聲,“可不出一年,便香消玉損了。聽說是被他家老夫人日日搓磨,不是讓人站規矩,便是往兒子房中塞人,還當著下人的面數落新婦。”
袁家公子也是個見異思遷的,有了新人,哪里還記得自己費盡心思娶回來的妻子。
可憐那少夫人無娘家撐腰,只能窩在后院含恨而死。
白芷輕聲寬慰“奴婢知曉姑娘和袁少夫人不同,三殿下也不是袁公子那樣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可”
“你這孩子倒是個機靈的,還知道為姑娘著想。”
遙遙的,忽聽宋老夫人沉沉的一聲落下。
宋令枝遽然轉身,她眼睛瞪圓,忙忙上前攙扶住宋老夫人“祖母,你和哥你和三殿下都說了什么”
宋老夫人睨宋令枝一眼,挽著宋令枝的手往里屋走去。
”都快嫁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
宋令枝笑彎一雙眼睛“那是祖母疼我,再者說,我何時”
一語未落,宋令枝忽然轉首,雙眼愕然,“嫁、嫁人”
耳尖泛紅,宛若深海紅珊瑚。
宋老夫人側目瞥視“先前不還說,心悅三殿下”
宋令枝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可祖母不是說、不是說”
宋老夫人唇角挽起,笑得和藹可親。
也不知沈硯同宋老夫人說了什么,她竟也不再反對,只說待宋令枝及笄,二人的親事便可敲定。
宋老夫人溫聲“宮里不比尋常人家,一言一行都有好幾百雙眼睛盯著,謹言慎行最是要緊。”
宋老夫人細細叮囑,又命柳媽媽捧來漆木錦匣。
“你父親母親那我不管,這些是祖母這些年為你備下的嫁妝,鋪子莊子,還有銀票宮里上下,哪個不是踩低捧高的,賞銀自然不能少。”
厚厚的一沓地契,宋令枝面露怔忪,羞赧萬分。
“祖母這會子給我作甚,就算我真的、真的和哥哥成親,那也得來年了,祖母這會子給我,未免也太早了些。”
“哪里早了不過一年功夫,眨眼就過去了。”
祖母慈祥的眉眼漸漸和房中紅燭融在一處。
果真如祖母所言,時光荏苒,眨眼消逝。
喜房內安靜無聲,唯有窗下颯颯風聲掠過。
宋令枝端坐在貴妃榻上,惴惴不安。恐說錯半個字,行錯一步,叫他人看了笑話。
皓月當空,云影橫窗。
喜房燭光搖曳,倏地,槅扇木門被人輕敲兩三下。
宋令枝一怔,當即坐直身子。腳步聲由遠及近,進屋的卻是白芷。
“主子,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罷,三殿下如今還在前廳,一時半會也脫不開身。”
喜帕之下,宋令枝滿頭珠翠,冰肌瑩徹。
她挽唇,忍俊不禁。
喜帕蓋在頭上,她如今瞧不見白芷,只能倚靠聲音辨人。
“怎么你也會說這種話,我還當是秋雁來了呢。”
出嫁前,宋老夫人再三叮囑,要宋令枝小心謹慎,莫如先前在宋府那般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宋令枝輕聲“喜帕還沒掀開,若是哥若是殿下來了瞧見,便是我的不是了。”
白芷笑著上前,漆木攢盒捧在手上“主子說哪里話,這攢盒是殿下送來的,是主子先前愛吃的八寶糕。”
攢盒掀開,香氣撲鼻。
宋令枝餓了半日,這會早就前胸貼后背,饑腸轆轆。
園中細樂聲喧傳來,禮花震天,金屑滿地。
沈硯這會定然還在前院忙著,思忖一番,宋令枝終忍不住伸出手。
她言之鑿鑿“我就吃一口。”
半盞茶后,攢盒中的八寶糕所剩無幾,只剩零星渣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