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遲緩的眨動眼睛,仿佛是在消化周扶光的話。
他的眼瞳顏色是很罕見又純粹的黑,不大明顯的內雙眼皮,隔遠點看就像單眼皮。但眼睛并不小,眼瞳也比常人更大一點,面無表情盯著人時,顯得陰沉。
片刻后,他終于理解了周扶光的話,低頭把灶膛里悶燒的木頭抽出來。
抽出來的木頭使得整個院子煙氣更重了,也熏得少年眉頭緊鎖,咳嗽不停。
周扶光從角落的大水缸里抓起瓜瓢勺了水,潑進灶膛里微弱的火星轉瞬間被澆滅,水蒸氣,草木灰,帶著糊味的煙氣,混合著一起往小院上空盤旋。
空氣漸漸清明起來,周扶光把瓜瓢扔回水缸,瞥了眼呆呆站在爐灶面前的少年。
這家伙也不是本地人。
不過他比周扶光來得更早一些,是兩個月前,陳先生在臥龍山撿回來的。聽說他剛被撿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左腳還被捕獸夾咬斷了不會說也聽不懂官話,嘴里嘰里咕嚕說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爪哇國的蠻夷之語。
連陳先生這樣學富五車,見多識廣的人,都聽不懂他在講什么。
不知道他從哪里來,叫什么,為什么會到這里。
陳先生心善,不忍將這么小的孩子押送去縣衙,就將他收養在身邊,認作弟子,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祝談意。
原本是要姓陳的。
這家伙學了一個月的認字,認識一些字后,就很堅決的要把自己名字寫作祝談意。村里其他人都說這小子是白眼狼,不識好歹,陳先生的姓多好啊當今也姓陳呢
但陳先生很好脾氣,說既然他喜歡這個字,那就姓祝吧。
于是陳談意變成了祝談意。
這兩個月里,祝談意白天跟著私塾里的學生一起念書,他進度最慢,啟蒙都還沒入門。閑了就做些雜活,打掃屋子,洗衣做飯,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目前祝談意已經能用官話進行一些簡單的溝通了,也能寫上幾百個常用字。但僅限于能勉強維持日常生活,一些長句,或者一詞多義的句子,說快了,祝談意還是不能理解,只會露出茫然的表情。
陳先生的后院只有一間客房。
原本是祝談意在住周扶光來了之后,祝談意就不得不把房間讓一半出來,兩個人一起擠。
周扶光看著焦了的大鍋飯。
這不是祝談意第一次把飯煮焦了。她住進來三天,吃了三天的焦飯。
她從大鐵鍋邊緣掰下一塊鍋巴塞進嘴里咀嚼,咬了兩口后又扭頭呸呸呸吐出來。
焦過頭了,飯鍋巴都是苦的。
祝談意小聲“對不起,糊了。”
他官話稀巴爛,一句道歉,五個字拐了六個調子,聽起來像剛學會說話口齒不清的小孩。
周扶光把手里剩下的那塊鍋巴扔進爐灶里,“陳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