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比她想象中長得更高,腳也更大,她一眼就知道,自己做得最大的草鞋,也不合二哥的腳。
現在她準備離開,猶豫再,還是決定留下那一堆不值錢的草鞋,對王妹來說,這是送給那個承諾了要來接她回家的二哥的禮物,而她的二哥值得她那些年的期盼和向往。
這一趟,她看清了那些狠心的家人,也得到了最好的家人,后面的路是什么樣的,她不知道,但她該走了,等她離開后,二哥可以回到那個家里,繼續他不愁吃穿的生活。
知道王二柱可能不會放任她獨自離開,所以王妹選擇深夜王二柱睡著的時候悄悄離去,只是她沒想到,因為過于寒冷,王二柱凍得遲遲沒有睡著,又怕吵醒屋內的妹妹,連翻身的動作都不敢有,安靜蜷縮著,好像睡熟了一樣。
那天晚上,王二柱把人留住,用輕松的語氣告訴她自己早有安排,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將那一雙雙草鞋拿在手中摩挲,紅了眼眶。
如果說之前護著她更多是因為責任,這一刻,王二柱實打實的感受到了親緣的力量,這是他的妹妹,是他十多年里雖然沒有生活在一起,卻互相跨越空間門,彼此掛念的妹妹。
于是齊嶼問他愿意為妹做出多大的犧牲時,王二柱毫不猶豫的回答全部
他多希望在十多年前,他們兄妹分離的那一天,也有人問出同樣的問題,那個時候他也會這般回答。
在得到對方的承諾后,他可以帶著足夠的底氣跑回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村莊,找到那個扎著小辮,蹲在村口眺望著唯一一條進村小路的小丫頭,在她驟然發亮的眼神中,毫不猶豫牽上她的手大聲的告訴她
“走,哥帶你回家”
沒有苦難,沒有編著草鞋,希冀后又失望的一個個日日夜夜。
或許是之前就調查過王二柱的為人,或許是王二柱回答時的果斷和他此時的表情神態取得了齊嶼的信任,很快的,王妹的戶口關系順利被遷到首都城郊,王二柱也得到了一份可以讓他不被催著下鄉的臨時工工作。
至于他幫齊嶼做的事情,有一定的風險性。
有時候是幫齊嶼監視一些人,有時候是幫他給一些身份特殊的人送東西。
當然,齊嶼并沒有一上來就讓他做這些事,他真正接觸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是在齊嶼幾次試探,覺得他可以信任之后。
最近一次齊嶼讓他辦的事情就和胡祥記的前東家有關。
胡家的資產已經全部充公,胡祥記的前東家畏罪自殺,胡家其他人有的配合著承認、揭發胡家的罪行,并登報和胡家脫離關系,這些人都得到了從輕處理,還有一些硬骨頭在幾次批斗后,被下放至一些貧苦的農場進行勞動改造。
齊嶼讓他調查胡家剩余那些人的去向,尤其是已經死去的前東家的幾個兒孫,然后想辦法,給他們送去一些衣物、藥品和糧食。
齊嶼的目標太大,他身邊交往過密的一些下屬也被人盯著,不方便做一些事,相比之下,王二柱這樣不起眼的小螻蟻干點什么,根本就沒人關注。
他這么做,當然并不是因為他圣父,而是他得了胡家的一些東西,替胡老先生保住幾條血脈,也算是償還了。
這一點上,郁絨絨和他的想法完全不同。
龍覺得寶貝是自己憑本事得到的,那就是她的東西,而且比起財產被仇敵占有,現在落到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手中,受害者沒準還覺得快意。
而且這些被藏匿起來的寶貝并沒有登記在冊,即便那些人后來平反,當初沒收的財產被返還,這部分不曾登記的寶貝也是無法歸還至他們手中的,時隔多年,他們也拿不出證據證明當初充公的財產明細。
所以龍拿的理直氣壯。
齊嶼的臉皮沒那么厚,從小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許他那么做。
當然,他冒著風險取得的財富肯定不會歸還,他也不至于善良到這種地步,可為那些苦主做些事,讓他們在之后的日子里少遭點罪,爭取更多活下去的機會,他還是愿意的。
這樣一來,他拿著那些東西,心理上就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