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亡夫回魂
陰蘿低頭看向地面。
當她的師尊被她逼上神臺之后,浮舍大域的月光就變得凄慘又蒼涼,籠罩著一股陰森的寒氣,七情六欲消融之后,冷得鉆入骨縫。
陰蘿相信不久之后,她的師尊就能脫胎換骨,以無情之身登臨神洲萬闕。
她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那一幕,無情稱至尊的盛景
那是她親手捏造的第二件造物。
而她的第一件造物,就墜在她的腳邊,順著黑長衣的縫隙,滲入一道扭曲又狹長的黑影。
它的臉頰貼著她的耳骨,漫過潮濕又腐爛的氣息,半邊的唇映得慘白,身上仍舊套著大婚時那一件白綾裙衫,似漂浮在冷水里的薄白腐梨花,輕輕一撈,就從你掌心掙破,只留下粘稠薄軟的死亡。
寒硬的尸骨貼著她,那雙手從腰背慢慢爬升。
“元幼平,你不高興嗎不高興我回來了么”
它口息冰冷夾著一絲惡意。
雙袖被寒風吹嘯,嘩啦啦翻涌出一些冥府金紙,破爛的,又潑上一些暗紅的血跡。
它壓著她的心口。
“元幼平,你的靈府君主跳得好快,重逢亡夫,這么高興嗎”
“元幼平,我等你很久了,你為什么不來祭拜我,你為什么不來接我,你為什么不敢看我”
“看我,看我,元幼平,你必須看我”
鮮血順著它的腳踝淌下來,仿佛一層胎衣,它語氣從平靜到尖銳。
“元幼平,羊水破了,破了,它們在我身體里,死了,好痛,元幼平,我那么愛你,你為什么要祭我跟孩兒”
“元幼平,元幼平,元幼平”
它一遍遍嚼著,頌著,詛咒著這一位無情神女的名姓。
“賤人,賤人,賤女人,你真該死,你最該死,你怎么不去死呢來,聽話,元幼平,你乖乖的,雙手掐在這里,你去死好不好我來接你,來接你,元幼平,跟我走罷,我們一起去一個永遠的地方,只有你我的永遠。”
它雙手如同鐐銬,緊緊擒住陰蘿的腕骨,往她的脖頸上放,尖銳的崩潰中又隱藏著甜蜜的誘哄。
“對,沒錯,元幼平,你好懂事,你好乖,我好喜歡,掐著,好好掐著”
它猩紅地凝視著她,尾調難掩亢奮。
“元幼平,不痛的,很快,很快就要到了,就像,我們每一次的歡好,瀕死的那一剎,你從后邊抵著我,是不是很歡喜”
內室愈發幽冷陰暗,紙錢與墳土不斷地涌出。
逐漸蔓延過陰蘿的腰骨,抓著她往下墜去。
陰蘿眼眸失去了盈盈光彩,雙手順從掐著自己的頸子,而在她手背上,同樣覆蓋著一雙陰慘纖細的手掌,它暴戾而失控,漆黑血管里活蟲蠕動,滋滋濺出血流,很快陰蘿的脖頸開出了一片血花。
“哥哥哥”
李御仙回過神來,連忙喊停,“嫂嫂要被你掐死了”
他托起一支蝎紋小粉幡,“快回來”
但陰蘿頸肉還在不斷收緊,勒出暗紅的指印,墳包蓋過了肩膀。
“呃呀”
她唇部仰天張開,滴滴答答的涎水流出來,宛若一條艷麗的血溪。
“死吧元幼平賤人賤人”
小粉幡系著一串尾鈴,颯颯響動,怨氣彌漫到陰蘿的四肢百骸。
“咔”
骨頭猛地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