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他抱著頭失聲痛哭了起來,聲音凄慘。
旁邊那八名心里有愧的考生也恍然明白他們這是被發現了,一個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學生糊涂,不過那考題只有兩道對得上,其他都不一樣,求大人明鑒。”
“是啊,大人,我們都是上了戚值和胡韶峰的當。是他們說找了高人押中了考題,便宜賣給我們的,我們都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沒想過這是真的。”
“大人明察,小人不認識詹大人,跟他和他家小妾更是素昧平生。小人只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一份所謂的押考題,小人真的沒有作弊”
對比他們這副哭喪的樣子,富驛的哥哥富進倒是平靜了許多。
他跪坐在富驛面前,看著富驛躺在地上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一動不動,要死不活的模樣,恍然明白了什么,痛哭道“阿弟,你怎如此糊涂都是為兄害了你,都是為兄的執念害了你”
“大哥,不關你的事,是我,都是我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富驛還想著
將富進撇清干系。
唐詩看著這一幕,心里有些堵得慌。
這些作弊的人可恨嗎當然可恨,他們破壞了考試的公正性,破壞了考試制度和人才選拔制度,也破壞了社會的公正公平和誠信原則。
但他們就完全不可憐嗎也不是。這個時代賦予讀書人能走的路太少了,能選擇的機會太少了,想要出人頭地,唯有科舉一途。
讀書只有金榜題名方算圓滿,否則便是終身遺憾,也注定不能實現人生理想,政治抱負。便是如李杜這樣的名家才子也因科舉折戟,抱憾終身,客死異鄉。
她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情緒也有些低落。
聽到她的嘆氣聲,天衡帝側頭,打量著她“不忍心”
唐詩抿了抿唇,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她不說天衡帝也看出來了,她應該來自一個很和平,跟大雍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因此也才能養成她那大膽又豐富的內心世界。
唐詩不跟天衡帝說,但她還是忍不住跟瓜瓜吐槽。
哎,實在考不上就放棄啊,三百六五十行,行行出狀元。
富進當初之所以能還清債務,還攢下一筆家財幫他富驛開了布莊,靠的不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術嗎
別人抄書,他印刷,尤其是佛經和各種啟蒙書籍,速度刷刷的,不然光靠他那只右手,就是再來十年也攢不下這筆家業。
瓜瓜,你說他要是不中途跑去參加科舉,繼續鉆研他這印刷術,將鉛質活字改造成金屬活字,這印刷效率又要提高好幾倍,何愁發不了家
可惜了,明明老天爺賞了他另外一碗飯,硬是因為心里的執念和社會的認同,非要去擠科舉這趟獨木橋。
瓜瓜利益問題,科舉最初科目繁多,有秀才科、進士科、明法科、明算科、武舉等,涉及文史律法天文數學等方方面面,只要某一項特別出色都可能高中。但進士科出身升官最容易,做到宰相也最容易,也是最有前途的科目,久而久之大家都更重視進士科,最后弄成了只考這一門。
但這些讀書人天天琢磨經義,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分離,嚴重脫離實際。世有聰明博物者,稠人推焉,乃棗梨之花未賞,而臆度楚萍,即鄭僑、晉華,豈足為烈哉注釋,引用自天工開物
宋應星考到四十八歲第六次落榜,放棄會試做了小官,著書立學,幸得好友資助,方才有了天工開物這本科學巨著。
唐詩想起這位傳奇人物,也感嘆哎,他真是一位被科舉耽誤的天才。要是生在現代,這樣的人才多少單位搶破頭。
瓜瓜一個社會,應該是百花齊放的,既要給文科生成長的土壤,也要尊重科研技術人員給他們發揮的空間。但在封建社會,工匠是下九流,社會地位低,收入低,自然沒有聰明人、讀書人愿意鉆研這個。
聽不懂宋應星是誰很厲害的樣子,還有天工開物又是什么東西
不過最后一句他們聽懂了,瓜瓜和福星姑奶奶似乎對工匠極為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