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大醮開始,不獨祭壇,連玉皇觀里也是煙熏火燎的。數不完的香,數不完的香料,從早到晚燒個沒完,好人住進去都能誘發哮喘,帝姬就忍不了這環境。
她出去住,有大戶在城外讓出一座別野,靈應軍附近扎營護衛,有山有水,離晉城也不遠,往來方便。點過香,拜過神,下了壇,現在她可以把身上厚重無比的衣服禮服脫下來,換一身小女道的裝扮了。
張孝純就是這時候過來的。
坐在外廳,不喝茶,也不說話,就靜靜地坐,靜靜地等,一臉的心死如灰,看著就很像第二個凄然老師。有宮女看了,也不知道這位太原知州是怎么回事,但她們都曉得這群文官在帝姬身邊待久了,是會出現這種表情的。
小宮女就抿著嘴走了,留凄然知府繼續坐那等,直到帝姬更衣完畢,款款而出。
“帝姬果有神妙,”張孝純一揖到底,“耿守忠二心,不可留。”
帝姬眨眨眼,“相公都聽到了”
知府凄然地低下頭,“是。”
“相公既知道了,”她說,“就不忙處置了。”
“為何”他問,“譚帥待遼人如大宋子民一般,此輩卻蛇鼠兩端,心懷異志,若不能明正典刑”
“相公現在處置了他,”趙鹿鳴說,“難道義勝軍選不出第二個蛇鼠兩端的統制了嗎”
張孝純啞然。
光撤了耿守忠是不行的,那調走義勝軍行不行
不行。
義勝軍不是西軍,西軍再怎么憊懶,你讓他們打宋江打方臘打遼人再回來打金人,他們咬牙也得聽指揮。你要是這么指揮義勝軍,分分鐘整座大營就跑光了,全姓了完顏了
那借鑒一下晉城附近的文化遺產,如武安君故事,整一大坑,給義勝軍埋里行不行
似乎誰也擔不起這責任,官家更得覺得我們當中出了一個至尊魔君。
看到張孝純一臉的為難,帝姬忽然就笑了。
“張相公,我已送了義子給他,”她說,“你又何必憂心此事呢”
羅天大醮是要繼續醮上一個多月的,耿守忠卻不能在這里待一個多月,他叮囑過自己的義子后,得先回一趟邊境,悄咪咪搞他的邪惡計劃。
既然要回去,不如問問有沒有同路者。
當耿守忠登門拜訪時,這一日的完顏活女既沒有去靈應軍軍營前亂轉,也沒有踅摸一個靈應軍的指揮往城外林子里鉆。他也學漢人文化,今日好好地洗了個澡,穿了件褐衫坐在那,讓親兵給他編小辮子,聽說耿守忠來了,他也沒戴上幞頭,依舊是很隨意地坐在那。
耿守忠走進來,很恭敬地行了禮,抬頭剛想說話時,看到完顏活女的頭發就愣了。
這個金使新剃過頭皮,光禿禿的一片青,只兩側辮發垂肩,以金環分后,又束絲帶。
這發型,呃,他也不是說不好看,畢竟契丹人的發型那也是大哥不說二哥,但耿守忠是個漢兒,原來也沒那個通天的關系天天去看契丹貴人們。況且完顏活女平時戴幞頭,著圓領袍,看起來頗端正斯文的書生模樣,現在猛地看到這個造型,就愣了愣。
完顏活女忽然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兇殘又冷酷,似鷹又似狼,耿守忠忽然就清醒過來,趕緊低了頭,慌慌張張地又躬身告罪。
“將軍,非是在下失禮,在下”
完顏活女忽然一笑。
“慌什么,”他說,“等咱們成了一家人,耿統制也當髡發才是。”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