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仙長笑話,我是聽說大名城中來了一位蜀地的女道,才等不得仙長布置妥當,便急匆匆而來,”她笑道,“既為敬神,也是想聽聽鄉音。”
“夫人是蜀中人嗎”王穿云好奇道,“竟然離家這樣遠”
“我已經三十余載不曾回過蜀中了,”她說,“我幼時與母親住在成都祖宅里,出嫁后才離川的。”
“我也想家了。”王穿云就說,“蜀中氣候,與這里大有不同。”
兩個年紀差距極大的女人迅速找到了話題,傾蓋便相親。
夫人的丈夫原本是個小京官,后來謀外放,放到大名府當了個簽判,兩口子就苦不堪言。
郁悶呀當初金酋阿骨打一起兵,大宋跟著往這架戰車上爬,整個河北就開始糟爛,數不盡的勞役和賦稅都往河北百姓身上堆,官員們就得夜以繼日地加班干活,給童公公籌備軍資和役夫。
加班干活也就罷了,只要能打贏,他們這些小官員也有功勞,可偏偏打輸了
打輸了想從戰車上跳下來可就沒門了河北從進攻的前線變成了防守的前線,那勞役和賦稅只有超級加倍,官員們再想日以繼夜,老百姓不干了,直接淦官家大爺的,劍來
說到這里,夫人就開始抹眼淚。
“那時河北如沸釜,我夫君日夜操勞剿匪之事,實在不易啊。”
“比現在還差么”王穿云冷不丁問一句。
夫人那條香噴噴的帕子就是一滯。
“那倒也不至于。”
“簽判現在還好嗎”王穿云關切地問。
夫人的手就微微發抖了一會兒,但她很快平復下了心緒。
“他現在倒是閑了許多,”她說,“畢竟那時剿為副,首要還是安撫流民,現在有杜相公在,剿匪倒徹底,他是個膽小的,不敢趨附,卻被閑置了呢”
王穿云就聽懂了。
“不要緊,”她說,“得幾日清閑,正好敬神奉香,帝姬常說抬頭三尺有神明,似簽判這等忠厚之人,真人豈會看不見呢”
有小女道走進來,小聲說,“香案收拾好了。”
夫人望向這個小女道,微笑著點了點頭。
等上過香,拜過神,夫人被一旁女使攙扶起來時,就很親切地握了握王穿云的手。
“今日能聽到鄉音,我心甚慰呀。仙長初至大名城,正好在花時,我家中有幾棵花草,雖與蜀中奇花異草不足并論,卻是我親手侍奉的,明日想請想仙長屈尊到我府上,看一看若是其中有可取者,便送到神霄宮,供奉神前,不知仙長意下如何呢”
第二天王穿云就去了,坐的簽判府過來接她的馬車。
等到了簽判府上,花沒有幾棵,但多了好幾棵官太太,每一個都和簽判夫人一樣虔誠,愿意來神霄宮拜拜三清,聽王穿云講講道。
每一個丈夫都在杜充這里不得志,理由千千萬當然太太們都是偏心自己老公的,因此她們幽怨地訴苦訴到最后,都匯成一句話老公好
那誰壞呢
王穿云沒有朝真帝姬的城府手腕,她是個有點愣的小姑娘,沒辦法和官太太們進行絲滑的交流。但她在離開帝姬前,受過帝姬的臨時培訓。
“最初來見你的一定是那些夫人,她們都是來試探你的,她們想聽你多說點,可你也不必說那么多,”帝姬笑道,“你只要說杜充壞,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