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成。”
岳靳成瞥了眼餐桌,邁步而來,一派閑適自在,“各位抱歉,我遲到了。”
岳云宗說“大哥日理萬機,我們多等等也是應該。”
岳靳成抬手看表,“是我記錯時間,還是二弟你餓昏了頭,現在差兩分鐘才六點。聽人說,你在巴黎與蔣總競拍一只機械表,被他奪了心頭愛。”
岳云宗面色訕訕。
這事下了臉面,不光彩,在圈子里傳開來,都說是他岳云宗出不起價。
“多大點事,明天一早,我讓焦睿拿給你就是。”岳靳成拉開椅子,自然而然地落座主位。
岳云宗不曾想他氣勢還這么足,高高在上的姿態,不見半分壓力倦怠。
“大哥,恕我多一句嘴,這話你可能不愛聽。”
“你多嘴的時候還少嗎”岳靳成笑眼望之,“知道我不愛聽,你也從來沒有過謹言慎行。都是一家人,你我兄弟之間,想說什么盡管說,我也不是第一次聽,習慣了。”
岳云宗不知被扎了幾次回旋鏢,一口氣壓實在心底,瞬間沒了方才意氣風發的好心情。
“這兩天鋅價漲勢猛烈,公司的套保賬戶浮虧金額已經超出了預警線。現貨端的定價合同,在這一波價格上漲前就已簽訂。這意味著,公司是兩端虧錢。”岳云宗手指敲了敲桌面,“既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大哥,這么個虧法一直扛單,柏豐上半年的利潤都會受不小影響。”
岳靳成不為所動,“這才兩天,你這么著急上火做什么我看過劉勻和俞彥卿他們提交的分析報告,沒有足夠的利好支撐鋅價持續上漲。耐心持倉幾天又有何不可。”
岳云宗“大哥,我知道你護人心切。市場行情,豈非是他們算得準的。”
岳靳成看向他,語氣不咸不淡,“既然他們算不準,二弟你如此篤定,平倉止損,又是哪里來的理由呢”
“我”岳云宗無言以對,臉色愈發難看,“你是柏豐總裁,你說什么都有道理。”
“怎么,二弟是認為我強詞奪理”岳靳成問得犀利,倒是不給他留一點余地。
岳云宗本想借此事壓他一頭,哪知岳靳成氣勢半分不讓。
桌上的眾親戚慣會察言觀色,都暗暗掂量著形勢。
岳璞佪自上次一病,索性也成了個甩手掌柜。只要岳靳成在場合里,就裝傻充愣,絕不插手他的任何決議。
眼下,裝糊涂,裝癡傻,如幾歲幼童,盯著盤中的三文魚。
岳云宗堵了一口氣,很好,自己倒成了落下風的那一個。
他索性把話挑明,“哥,當初做決定之前,我一直持反對態度。在董事會上,你是表過態的,我就問一句話,決策失敗,給集團造成的巨大損失。由誰擔責還作數嗎”
岳靳成風輕云淡地點頭,”當然。”
岳云宗嘴角顫動,眼里寒光冷冽,擠出一個字,“好。你既
執意堅持,我盡本職,勸誡到這個份上,問心無愧。”
岳靳成當仁不讓,既然問心無愧,就去做自己該做的事,為岳家的晚輩做出表率。但愿功成身退那日,二弟也能光明坦蕩地說出這四個字。”
這頓家宴,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
氣氛滑至冰點,佳肴的香氣被凝固,熱菜似是一團團的冰塊,個個吃得噤若寒蟬。
從岳家出來,天邊上弦月高懸,細彎一筆,像給這風云暗涌的夜收了個凌厲的尾。
“岳總,您回哪邊”司機問。
岳靳成看了看時間,“南漓路。”
鬧中取靜路段,咖啡館隱蔽。低飽和度的光影偏棕黃調,配上現場演奏的爵士輕樂,像置身迷離虛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