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恒平,‘八’字恒穩。再看這個‘人’字,立根堂堂正正,項脊耿直不彎。爾等做人亦如此字,需正直不阿。”
這是九先生說過的話,也是他在蒙學時期唯一給楊真留下過印象的一句話。
有些諷刺的是,當初用戒尺教導自己要正直的人,如今卻變得蠅營狗茍,面目可憎。
楊真心中微微感慨,他與九先生分別的太久,印象本就不深,十來年的閱歷也不足以讓他去評價一個人,只是本能地覺得應該離這人遠一點。
好在偏院終于等到開席,飯菜一道道擺上,大魚大肉堵住九先生嘴巴的同時,也讓楊真耳畔得到片刻清凈。
九先生的吃相猶如老饕,風卷殘云地消耗著桌面上的菜品,加上旁邊還有個不輸于九先生的吃貨,整整一桌足夠**人食量的飯菜,楊真還沒動幾筷子,席面上就只剩下殘羹冷炙。
楊真訝然地轉頭去看李貓兒,很疑惑這些東西是怎么裝進她小小的肚子的,要知道即便她的原形,也不過是個尺把高的貍貓。
九先生眼睛一亮,擊掌稱贊道:“小女娃兒能吃,很不錯,長大了必定好生養。”
“你懂個屁!”楊真皺起眉頭,直接打斷他的話罵道。
自從發現九先生偷錢,這廝在他眼中便再無一絲師道威嚴。
妖怪也能像人一樣生養么?就算不懂,楊真也不會這么認為。若是妖怪能像人一樣生養,這天下間哪還有人的立足之地?
況且李貓兒化成人身,不過**歲年紀,心思懵懵懂懂,這九先生實在是口無遮攔。
被楊真罵了一句,九先生也不生氣,一雙細小眼睛瞅瞅李貓兒,又瞅瞅楊真,嘿嘿嘿地觍著臉笑。
李貓兒雖說不知道“生養”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自己是在被九先生夸贊,心下很是高興,只是見到楊真生氣的模樣又不好喜形于色,于是藏在楊真胳膊下面,偷偷地沖九先生做了個鬼臉,又吐了吐舌頭。
“啊!啊啊!”
九先生第一眼還以為自己眼花,待他揉了揉眼睛,看清小女孩舌頭上白茫茫的尖刺,頓時嚇得尖叫連聲,翻倒在地。
“嗯?”楊真回頭看看李貓兒,捏著她的舌頭重新塞回她的嘴里,在她腦袋上敲了一個暴栗,再側身彎腰把九先生從地上揪了起來,笑的一臉詭秘陰沉,“知道為啥我讓你離開溱陽了吧?”
“妖……妖……妖怪。”九先生被楊真重新按在凳子上,感受著楊真手指傳來的力量,便不敢大聲呼喊,只是嘴唇哆嗦的厲害。
“然也。”楊真滿意地點點頭,放開手拍拍自己的腰刀,“你要是敢說出去,就算我認識你,我的刀也不會認識你。”
“我絕對守口如瓶。”九先生點頭如搗米,五官幾乎擠成了一團,可憐巴巴地央求,“我現在就走,現在就離開溱陽,行么?”
“明智之舉。”
得到楊真的應允,九先生連忙把衣襟卷巴卷巴卷成一團塞進腰帶里,弓著腰一路小跑出了門。
楊真長舒一口氣,頓覺周圍一陣空曠清爽,拿起筷子正要揀幾口沒有被九先生和李貓兒糟蹋過的飯填填肚子,忽然聽見隔壁一陣喧嘩,間或夾雜著女賓的尖叫。
“天還沒黑呢就開始鬧洞房了?”
楊真詫異道,隨后便看到李貓兒在不斷抽動著小鼻子,眉心也皺起來,好像聞到很難聞的東西一般。
“你聞到什么了?”
“妖怪啊!”
仿佛為了回應楊真的疑問,隔壁的尖叫聲陡然高亢起來,俄而數十人大呼求救,奔走之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