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離開溱河渡口,向前走了四十余里,在一個小碼頭略微停泊,裝卸一些貨物,上下數名乘客,便開始了真正的航行。
下一站是二百里外一個叫做吳津縣的地方。
船上的五張風帆已全部打開,船夫們大聲喊起號子,把船的速度拉升到極致。船頭處浪花飛濺,岸邊的水鳥被驚起,繞著桅桿盤旋鳴叫。
無論什么樣的旅行,在經歷過啟程時的興奮,離別時的悲傷之后,最終都會變成一場乏味無聊的行程。
兩岸的景色由開始的新鮮慢慢成了一成不變的單調,由此而引發人們對終點遲遲不到的焦躁。
和風習習,已沒有最初時的清爽,反而帶來河水濃重的腥味;船體不時被水浪顛簸,甲板好像也沒有了最初時的平穩;有人開始趴在船舷上對著水面嘔吐,引得無良的船夫哈哈大笑。
船舶繼續航行,船上的大多數人都變得沉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上帶著各自的表情。有些是對于前路未卜的憂慮,有些則是背井離鄉的哀愁,有些則完全是無所事事的漠然。
但也有些無論在哪里都閑不住的家伙們。
起初看起來只是一個人無聊地玩耍,然后便有人裝作無意地路過被吸引,接著兩個人會一起玩耍起來,再吸引其他人好奇地圍攏過去,最后已經變成一群人叫嚷得震天響。
早已見怪不怪的船夫們連朝那里望一眼的興趣都欠奉,有的甚至開始打賭有幾個人會上當。
“騙子。”
九先生大約上船之前就把肚里的東西吐光了,眼下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腳步有些虛晃,但精神頭已是慢慢地恢復過來,他在楊真旁邊坐下來,不屑地朝那群人罵了一聲。
李貓兒還在把玩著楊真的頭發,而且非常有耐性地幫他系成了一團亂麻。
楊真則想著李貓兒方才說過的話。
因為剛從貍貓變成人的緣故,李貓兒學會的詞匯并不多,“香”在她嘴里有很多重意思。肉很香,包子很香,花也很香,但楊真相信李貓兒說的香都不是這幾種,而是更類似于她說自己很好聞的意思。
那位蒲姓的女郎或許并不簡單。
“小郎君,我過去看看。”九先生坐了一會兒,覺得愈加無聊,瞧著那些人越來越熱鬧,忍不住地對楊真道。
楊真偏頭看了他一眼。
九先生嘿嘿地干笑:“沒事兒,我知道他們都是騙子,肯定不會上當。我就是想過去湊湊熱鬧。”
他既然這樣說,楊真也沒有道理阻攔,扒開李貓兒的手,把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重新束好。瞧見李貓兒一副披頭散發小乞丐的模樣,忍不住會心一笑:“我來教你怎么梳頭發。”
他讓李貓兒坐在自己前面,幫她把披散開的頭發在兩邊挽成兩個螺髻。自兒時起楊天佑就沒怎么管過他的頭發,最多見頭發長了就拿刀給他剃個光頭。長大一些后他都是自己學著束發挽發,故而手熟的很。
挽好之后,楊真讓李貓兒轉過來,仔細端詳一番,自己覺得很滿意。
他又看看李貓兒身上不知從哪里撿來的爛衣服,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一直過得這么摳搜,于是笑道:“很好看,到了下一站,我給你買套新衣服。”
李貓兒頓時眉開眼笑:“喵的喵一是大大大好人,喵一起來和喵一起玩。”
“嗯。”
楊真點點頭承認自己確實是好人,然后板起臉對李貓兒警告道:“不玩!而且你也不許玩我的頭發。你若是無聊,就趴我旁邊睡覺。我要練會兒功,你莫要打擾。”
聽了他的話,李貓兒便再也笑不出來,只能一臉泄氣地趴在他旁邊的甲板上。
見李貓兒重新安靜下來,楊真盤膝坐好,開始引導著丹田那團內氣在周身游動,滋養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