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真瞟見先前那騙子的同伙急匆匆地搶在前面下船,消失在岸上人群中,也不在意,招呼過李貓兒和九先生準備上岸吃飯。
原本若是沒有發生他暴起殺人的事,此刻他們應該與蒲延年和那女子一起下船,但因為已經告辭過的緣故,他一行三人便獨自出發,先在岸上找了個客棧住下。
“這位差官是公干還是私事?”
客棧掌柜的接過楊真遞去的身份路引和腰牌,又看看他身后的李貓兒和九先生問道。
“私事,尋親。”楊真不耐煩道。他如今還精赤著上半身,下半身又濕又冷,靴子黏答答的就像浸在泥巴里,“趕緊找兩間房子,叫人送兩桶熱水過來。”
“這兩位身上沒有路引,小店只能給你一間。”掌柜的不急不躁地回答,指了指楊真身后的兩個人。九先生是半途出家,根本沒有官府開具的路引,李貓兒甚至連人都不是。
楊真嘆了口氣,把鱷吻刀拍在桌面上:“給個實誠話,你是想我讓加錢,還是看我好欺負?”
掌柜的挑了挑眉毛,提醒道:“差官,這里不是溱陽縣。”
“廢話!我當然知道。不就是人離鄉賤嘛,吳津渡的狗都能住,外地人也不能住。”楊真嗤之以鼻,“別跟我扯官差來查路引這事兒,我不信你這吳津渡的官差比溱陽縣好上多少,說吧,加多少錢?”
掌柜的見他門清,臉緩和下來,道:“一間多加一百文。”
“我一間房給你多加三百文,只有一個要求。”楊真道,“你得把我當個‘貴客’。”
對這世上的各類店家來說,“貴客”與等閑客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譬如說你一身華貴踱進客棧,即便掌柜的不認識,也會馬上堆起一臉笑容喊著“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前來迎接,更不會有什么身份路引上的刁難。
“貴客”只會擁有禮遇,而不會有什么麻煩。
掌柜的聽見楊真要自己把他當做“貴客”,忽然有點兒想笑。
只不過下一刻,他譏諷的笑容凝滯在臉上,瞪大了雙眼。
因為他看到一位白衣勝雪,氣質如天人般的人物從門口走了進來。
那人身上就像閃著光,襯托得他這家客棧黯淡失色,所有的擺設仿佛在一剎那間都變得又破又舊,又臟又臭。
——這是一位真正的貴客,比起用金銀和錦衣裝飾起來的貴客還要高貴無數倍。
這位貴客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小地方。
只有大城市最豪華最奢侈的場所里,才能邀請這種貴客駐足片刻。
掌柜的覺得自己應該匍匐下來,用最尊敬的禮節來迎接,才能對得起這位貴客的身份。
可是那人連一眼都沒有看他。
月白先生徑直走到他先前看不上眼的少年旁邊,臉上露出抱歉的神情:“公子,屬下在溱河渡處理了一些小事,故此來的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