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先生的面色這才緩和些許,淡淡道:“某家昔日鎮壓溱河,只為主上掃榻,并無針對你之意。不過你若因此而生出怨恨,某家在此也接下了。”
一夜掃除八百里河神廟,在他口中只是幫人打掃居住的地方。
人在打掃房間時,曾經在意過墻角螞蟻,梁上蜘蛛的感受么?
被人當做蟲豸一樣的東西,許蕓貞卻不敢生出半分怨懟,對方的修為太高,高到翻手就能把她鎮壓,覆手就能幫她消弭天譴,是她根本不敢想象的境界。
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白龍已如此高傲強大,那么能被白龍稱為主上的人,又該是怎樣神圣的存在。
“民女不敢怨恨,唯有一處不明,祈求尊者解惑。”她在泥地上俯首說道,鼓起最大的勇氣,把縈繞在心頭數年的疑問問出口,“尊者昔日既已鎮壓八百里溱河,為何又留下這個祠廟,讓民女得以茍全神魂投胎人世?”
月白先生聽得此語,忽然想起當年主上抱著孩子阻攔他掃蕩溱河全境時的笑談。
那位好像永遠都不會把任何艱險阻礙放在心頭的主上抬手逗弄著孩子的臉頰,貌似隨意地道:“人家也不容易,何必趕盡殺絕呢?小白啊,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嘛。”
日后相見?莫非那時主上便已經知道楊真會遇上這位河神投胎的女子?
月白先生皺了皺眉。
依據他對那位的了解,當時主上大抵只是在順口胡謅而已。
心思這般閃動一下,他語氣仍是冷冷道:“某家想滅便滅,愿留便留,何須理由?”
多年不解的疑惑,無非是上位者一時的隨心所欲而已,理由如此簡單粗暴,許蕓貞頓時面色慘然。
然而月白先生不再理會她,轉而望向楊真道:“公子果然未負屬下所望,青州之行,怕是要容易上許多,可也失去歷練之意。”
楊真忽然感覺有些不妙:“嗯?”
月白先生抬手撫了撫額頭,歉然道:“過了大澤口,前面便是大澤龍王的地盤,昔日因為我鎮壓溱河的緣故,曾經與它交惡過。因此公子若是選擇穿過大澤,那屬下便一點兒忙也幫不上了。”
“咦?”楊真覺得自己仿佛被坑了,“大澤龍王是什么修為?”
“比屬下要高上許多,再加上它本是大晏王朝敕封的正神,大概不久后便要成圣了吧。”月白先生苦笑道,“原本公子若是靜悄悄地渡過大澤,倒也沒什么,現在只怕它知曉我二人的關系,會用公子來拿捏屬下一番。”
楊真想了想:“所以你建議我繞路?”
月白先生點點頭:“繞路的話,無需走大澤口,只需向西繞過大牟山,山間不過是一些盜匪山妖之流,以公子的修為,應該能夠輕易對付。況且道路亦不算遠,區區三四千里而已。”
楊真瞪圓了雙眼,大叫道:“三四千里,還叫不遠?”
月白先生一臉的理所當然:“大晏王朝版圖縱橫九萬里,在這中洲也不過是個較大點兒的國度,更不用說天下共有五洲,方圓百萬里計,三四千里當然不算遠。”
“額……”
楊真一時愣住,他坐船順流兩天才走了六百里,天下百萬里,從東到西不知需要走多久?
他掰著手指想了又想,愈發覺得時不我待,于是認真道:“我覺得還是走大澤吧。”
月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