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宴剛過,就算想吃些什么胃里也沒留多少余地,桌上的飯菜幾乎都只嘗了下味道,穆山顯挑了幾道謝景愛吃的,讓小二都打包好,稍后讓人來取。
踏謠公早已經唱完,眼下演的是一出參軍戲,他們喝了一點茶,等到唱完之后就離開了酒樓。
剛過戌時不久,天色雖然暗了下來,但街道卻被照耀得燈火通明。到處都掛著燈籠,西市兩旁隨處可見擺攤的攤販,賣的也都是些喜氣洋洋的東西,有糖人,剪紙畫,不昂貴但精巧的發簪和荷包,還有些可以現場題字的扇面。
謝景每走過一處,都要停下來看看。
不是沒見過,而是覺得這種熱鬧太稀奇。
穆山顯也不催他,就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拉著他的手。街上人來人往,偶爾有人朝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但看久了覺得無趣,自然而然地就散開了。
謝景穿著一身換下來的黑色長衫,外面披著一件薄薄的披風,看著雖然簡單,但身上戴的無一不是名貴的配飾。
他一只手被人占著,另一只空著的時候就去撥弄著攤位上的荷包穗子,那副好奇的模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里養出來的、甚少出門的小公子。
這些他都有,蜀桐每個季節都要給他做新的,這些還不包括織造司獻上的,每年他的荷包穗子的物件不是用舊了而丟棄的,是因為過了時間,天子又不常佩戴,所以要統一收起來,換上新的。
只有特別心愛的物件,才會日日戴。
他在那幾個小攤子跟前挑了好一陣,最后買了一只紋面是碧葉粉荷的荷包,算是還剛才喜公子借他賞銀的人情。
皇宮里沒有他用銀錢的地方,就算有,也是蜀桐和保寧他們去處理。謝景這回出來可謂是窮得兩袖清風,最后還是典當了腰上的一塊羊脂玉佩,才買下了那只二十文錢的小荷包。
穆山顯自始至終就站在他身旁,默默看著他和店家講價時微微窘迫的模樣,一句話也沒有說。
直到謝景轉過身,把荷包遞給他時,他才挑了挑眉,“送給我的”
語氣驚訝,但表情又是心知肚明。
謝景點點頭。
穆山顯接過,那荷包大概是攤販妻女繡的,布料一般,針腳也有些粗糙,但繡面上的荷花格外漂亮。
他摸了摸,忽然問“碧林湖”
謝景這時候反應倒是很快,立馬紅著耳朵辯解“不是和那個沒有關系”
“我還以為是。”
穆山顯笑了笑,將那荷包收進袖口。
再往前走,就都是賣零嘴的,酥黃獨、細環餅、蟹釀橙等等,還有現做的拔霞供,用白化說就是涮兔肉。
宮里沒有這樣“粗糙”的吃法,謝景被香氣迷倒了,躍躍欲試。穆山顯原先不想給他買,要是吃的太油膩,明天中飯都不想吃了。但是謝景跟個小孩兒一樣,眼巴巴地站在攤位門口,老板都看不下去,答應給他做小份,穆山顯才掏了銀子。
兔肉用八角、料酒和鹽巴去過了膻味,口感鮮嫩彈牙,這時候還沒開發出麻辣涮的吃法,口味較清淡,謝景只吃了幾塊,剩下的由穆山顯包了圓。
走著走著,也能瞧見街頭賣藝的,大冬天的光著膀子喝一口酒,一噴便蔓延出嚇人的連綿火花。一旁還有紅孩兒扮相的,赤腳走在繩索上,眉頭都不動一下。
穆山顯不甚感興趣,但凡是謝景拍手叫好的,他都給了賞金。
國庫缺金緊銀,可宸王府不缺,他出手闊綽,但凡打賞必是銀兩,在一片銅板里格外矚目。那雜耍班子耍得都更賣力了,恨不得使出十八班武藝。
等走到街市一處,游玩的人稀少了許多,隱約聽見些許水聲。
是晏河。
晏河的水貫穿全城,是從西北一座神山上流淌下來的分支,最后匯聚到這里,變成了一條寬闊的河流,幾乎半座城的百姓都要靠它過活。
今夜的晏河倒是分外安靜,只有橋下兩條小道站著三三兩兩正在聊天說話的未婚男女。等到上元燈會的時候,這里才會徹徹底底地熱鬧起來。
他雖然禁了彩燈,但在河中放花燈是不禁止的,這不僅是許愿,也是為了祭奠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