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管家說的后半句宴客什么的,大家也都明白,八成只是套話,可套話也是一句承諾。
京城里一貫有設宴交際的習俗,尤其是開春之后,賞花宴、賞魚宴、品酒宴還有會詩宴這類多如牛毛,此外還有皇家組織的春獵、又或者是各家帶頭的馬球賽等等,想躲都躲不掉。
宴會如此之多,大家也都樂得參加,一來是各家總有幾個適當妙齡的女兒,為人父母的來往交際,一是疏通自己的人脈,二來也是為了子女的婚事。宸王的管家既然敢這么應承,就說明將來府上若真的設宴,必然是要給他們下帖子的。
這么一番糊弄后,上門拜年的客人們都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回去之后,大家喝酒聊天之間,不免說漏了嘴。這人傳人的,就傳到不得了的地方去了。
咔噠
謝景執著一枚白子,敲了敲棋盤,要往其中一處空地落去。一旦落下,那十三枚黑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整盤棋局也就此塵埃落定。
臨到空中時,他忽然晃了晃手里的白子,淺笑著道“兄長,我可真吃了”
穆山顯看了眼棋盤,道“你要是不舍得下,就先放著,幫我看看該如何翻盤。”
倒是好不講理的一個人,自己要下輸了,還要叫贏家幫他和自己對打。
好在謝景是個好脾氣的,真把白子放下了,指著方才宸王落下的一處,道“我允你再悔一步棋,你看看還能放哪里你先說,我再說我的見解,若是放得不對,便再來。”
穆山顯便把他指的那一枚棋子拿了起來,隨手放在了另一處,“這樣呢”
“對也不對。兄長落在這里,堵我的后路,但是我可以見招拆招,之后還是一樣的局面。”謝景道,“兄長再看看。”
穆山顯又放了一處,還是死局。
往復幾次,他便還是把黑子放到最初的地方去,道“我知道了,不是我還有生路,是你技高一籌,我下在哪里都是要被你吃的。既然如此,早吃晚吃,還是現在吃了算了。”
謝景愣了
愣,明知道宸王說的是吃棋,但或許是他聲音懶懶的,也或許是他受喜公子的影響,無意中想到了別的地方去。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輕笑道“比起前幾日,兄長已經很有進步了。從小你的詩書武藝就都比我強,我原先還以為總算找到一處我優你劣的地方,可現在看來,你若潛心鉆研棋藝,恐怕當下執黑子的就是我了。這樣一想,我心里還有些慶幸,幸好兄長還給我留了這樣一條路。”
大約是從小被冷落、長大后又在宸王手底下討生活的緣故,謝景在對著喜公子時歡喜自然,對著宸王時卻又是另一副態度。
這一番話謝景說得實在是百轉千回,表面上是在說自己嫉妒,但聽著卻不會叫人不悅;話里不見多少諂媚,但又把自己的姿態放得格外低。
“陛下說笑了。”宸王道。
穆山顯并不是很喜歡聽他這樣極盡恭維的詞,但謝景表面親近實則冷淡的態度著實讓他好笑,所以也只是偶爾來逗逗他。
謝景便不再多言,把棋子挑出來,重新下。
中間保寧進來過一回,各送了一碗甜湯。
宸王以前不常進宮,這兩日倒是閑得很,不去應付自家的人情往來,反倒是找陛下來學下棋。這下棋也有技巧,尤其是與之博弈的是自己開罪不起的人,這輸贏就有意思了。
若要輸,就不能輸得太艱難;若要贏,也不能贏得太輕松;總之,有輸有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