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我方才對你說下棋可以明心靜氣,可惜你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他說,“你的心不靜。”
心不靜,才會錯漏百出。
“倘若陛下和我是一樣的處境,難道也能靜得下心來”沈知雪笑了笑,“不過是處境不同,說風涼話罷了。”
“你又怎知我沒有經歷過你這樣的困局”謝景淡淡道。
只這一句,就把沈知雪所有的話堵了回去。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各有掣肘罷了。
“看來這盤棋我還是輸了。”沈知雪嘆道,“同是困局,陛下雖然深居宮中,但仍舊有一汪活眼,還有希望把棋局盤活是我技不如人。”
“下棋而已,何必談那些傷心事”
謝景沒再繼續,他叫了保寧進來,把棋盤撤去后,換了一壺新茶。
這壺新茶雖然不是梅間雪,也是新進貢來的白毫銀針,春季剛采摘的頭一批茶,宮里留了一份,其余都賞賜給了諸親王。
謝景斟了一盞,左手輕輕撩起袖口,遞到沈知雪跟前。再收回時,腕間隱隱露出一點翠綠色。
沈知雪愣了愣。
起初,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所以品茶時他刻意留心,卻看到了熟悉的綠檀木顏色。
那一瞬,他手里的茶盞沒能拿穩,杯底磕在茶托上,發出一聲脆響。
謝景抬起頭來,眼中含著幾分詢問。
“”沈知雪回過神來,咳了兩聲作為掩飾,“失儀了。”
“無妨。”
是他想岔了
。
那個面具人聲音和景懿帝并不相像,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更何況,景懿帝大病初愈、身體虛浮,這是肉眼可見的,和那人截然不同。
還是說這兩人有什么關系
沈知雪目光糾纏在他被擋住的左手手腕處,漫不經心地問“我看陛下手上戴著一串綠檀木手珠綠檀有安心寧神的功效,只是價格低廉,沒想到陛下也會喜歡。”
“友人相贈,不問貴賤。”謝景抿了口茶,淡淡道,“正如沈公子與金世安的友誼”
“不是嗎”
沈知雪動作一頓。
他想,這兩人果然不是一撥人,否則對方不會將這件事再拿出來說一遍。但謝景與面具人顯然有關聯,而且關系匪淺,只是不知為何后者瞞著前者獨自和他交涉
“你想說什么”他道。
謝景放下茶盞,也不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前幾日我已得到線報,你父皇薨逝后,太子暴斃,三皇子的尸首也因弒父弒君之名慘遭砍首,人頭至今還懸在城門口”
沈知雪攥緊了手掌。
這些話他早就從面具人的口中聽過一遍了,但是當時說得潦草,他沒能追問細則,現在聽來還是不免心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字一句、咬著牙道,“景楚已經簽訂了休戰合約,你既然肯將這些告訴我,那就說明并不是你做的。”
他想知道真相,知道為什么。
謝景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后,忽然往后一靠,托著側臉輕輕笑了笑。
“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三皇子。”他慢悠悠道,“你在我的宮中,竟還有通往楚國的眼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