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出了那把彎刀,就是之前東部關卡口楚國刺客殺上來的時候,身上配著的那把刀。
當時沈知雪說,這柄刀不完全是楚國的制樣,有些地方做了改動,或許這些改動就出于匈奴人之手,他們的身材較正常男人來說較為矮小,握持時就需要微調形狀來保持手感。
看來,這些刀刃上也抹上了楚國配方的麻藥。
這群匈奴刺客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割下敵人的首級,確保萬無一失。
這群人動作很輕,或許是因為身材特別的關系,他們腳的尺碼并不大,所以很難發出讓人注意到的聲音。穆山顯目測,他們大約有幾十余人,都是從底下的閘口缺漏處潛伏著,趁人不備時爬上來的,其中一個撿起胸口掛著的笛子,短促地吹了兩下,傳出的聲音仿若鳥鳴,一只老鷹在夜空盤旋,聽到聲音后模仿著他發出的頻率,飛向遠處。
看來,這鳥叫就是報信聲。
兩人隱藏在暗處,自始至終沒有動作,等到這群刺客潛伏著離開后,謝景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們為什么現在才上來”
他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這群刺客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從東閘口處沖上來,否則這群匈奴刺客就不會現在才出現。他們起初確確實實是想借著侵襲來迷惑景軍,只是被穆山顯識破了。但為什么這兩撥人時間上并不統一,匈奴刺客來得這么晚,那前面的人不都白死了嗎
“恐怕他們是想坐收漁翁之利。”穆山顯搖搖頭,“楚國人選了個不講理的合作對手,對方只盼著他們先去送死,好放低我們的警惕。江都支援來得很快,他們若在一開始就使出全力,只會引來反撲。但此刻所有人都以為告一段落,放松了警惕,就是他們突襲的最好時候。”
楚太后與虎謀皮,卻不想這只老虎可不是能輕易喂飽的,倘若這次刺殺成功,那么匈奴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獨立無援的楚國;倘若刺殺失敗,經此一事,景楚兩國和談必定破裂,到時大動干戈,匈奴依舊是坐收漁利。
“看來,我還真是個香餑餑。”謝景嘆道,“誰都想要殺我。”
穆山顯捏了捏他的鼻子,轉移了話題,“眼下祝聞竹已經掌控了江都別這么看我,我早說了,用著不順手的刀就該扔掉,沒必要再給他機會。我在江都秘密埋藏了一萬暗軍,此時已在支援代山的路上了,眼下情況不足為懼。”
他還有一萬的兵力
謝景下意識地顫了顫。
京中守備軍不過才二
萬,這一萬的暗軍若用來逼宮,想必是輕而易舉
“你怕什么。”穆山顯看出他在胡思亂想,略帶親昵地拍了拍他的側臉,“好好坐在你的皇位上,有兄長替你守著,誰都拿不走。”
“什么兄長”謝景拍開他的手,“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以前是他在人家手下討生活,才尊稱一句兄長罷了,他們之間哪有什么血緣關系,就算按親疏來算,也不到稱兄道弟的地步。
當年,老壽王臨終前,因為子嗣凋零,家人又不舍得放棄繼承爵位,左思右想下,老壽王妃便從旁系子支里拉了個面相忠厚好操控的過繼到膝下,那便是穆山顯的父親。
壽王原先只是個鄉下種田的農民,雖然只認得幾個大字,但是母親也幫他定了一門好親事,然而當他繼承爵位、做了別人家的兒子后,這一切都變了。老壽王妃為了控制住他,秘密軟禁了他的生母,在京中幫他選了一門婚事,娶的便是穆山顯的母親,說到底就是一樁聯姻。
壽王當時萬般不愿,但老壽王妃手段終究還是高明一些,沒過多久壽王原未婚妻被父母按著嫁給了一個縣令,壽王也只能騎上高頭大馬,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迎娶他不愛的人過門。
當時壽王妃因為從前的愛人失信于她而心灰意冷、隨意選了門親事嫁了過去,卻沒想到日久生情,真的與壽王生出了些許情愫。
可惜好景不長,孩子出生之后沒過多久,壽王忽然決意休妻,王妃半夜自縊,引得全京城議論,此后壽王遠走安州,這段糾纏了數十年的鬧得轟轟烈烈的感情才終于落下了帷幕。
但要說他們是血緣兄弟,那是一點邊都沾不上的。
穆山顯也不以為意,哄道“你父親栽在我母親手上,我又栽了你手上,可見因果輪回報應不爽。這下,你也該解氣了”
他這番渾話說得實在不像樣,謝景臉皮本來就薄,哪里聽得這種話,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實在說不出反駁的,最后只用力地在他嘴上一捂,罵了一句不要臉,然后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