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謝景腦海里閃過無數不好的念頭。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穆山顯昏沉著,說出了還未盡的后半句。
那半句很短,只有淺淺的兩個字。
普羅。
謝景愣住了。
他被緊緊攥著的那只手垂在膝蓋上,過了很久,指尖才微微顫了一下。
那一瞬間,謝景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他恍惚了片刻,腦海中閃過許多對這兩個字的注解,但到最后,縱然他百般不想承認,心中也知道,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普羅,或許是誰的名字。
但總歸不是他的。
“咳、咳咳”
穆山顯忽然扭過頭去猛烈地咳了兩聲,他還是沒有醒,可是臉色肉眼可見地衰敗了下來。
雪影急切地叫了兩聲,見坐著的人沒有反應,便用腦袋推了推,謝景方才如夢初醒。
眼下是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救人。
謝景重新撥開他的傷口,發現短短一會兒時間,烏青色擴散得更厲害了,他臉色頓時一變。
他原以為那顆保險子是解藥,但現在看來,恐怕只是吊住性命的藥物。那藥丸撐到現在十分不易,現在恐怕是壓制不住毒性了。
不、他一定還能做些什么。
昨夜都挺過來了,怎么能倒在這里
怎么能
穆山顯撇過頭去咳了好幾聲,口中還在喃喃著什么,但是謝景已經沒心思再去分辨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昨夜自己幫穆山顯把毒血處理后,他還撐了一段時間,或許這個法子還有用。
他大喜過望,立刻往腰間摸去,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那把佩劍并不在他身上
他這才想起來,他在刺客心口刺了好幾刀,后來穆山顯毒性發作,他下意識丟了劍,折回去把人扶了起來,就是在那個時候遺失的。
一種莫名的恐懼快速地涌進他的心頭,謝景顫抖著手,去摸穆山顯的衣襟,想從中再翻出一粒續命的藥丸來,可是他反反復復摸了好幾遍,除了手中戴著的那串綠檀木,空無一物。
唯一一顆救命的藥,就在昨晚用掉了。
謝景慢慢停下了動作。
這樣的場景他見過一次,母后去世那一夜,他端著藥碗嘗試喂進她口中,盡管母后臉色已經發白。侍女太監跪了一地,但是沒有一個來勸阻。
太醫說,能做些事這都是好的,不要去攔,最怕的是心空了,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了。
母后離世前,他好歹還侍奉過湯藥,盡自己所能留住了她一刻。可是如今,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謝景呆呆地坐著,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喃喃道“你不該救我的你的命比我的值多了。”
誰都知道懿帝身體羸弱,多憂多病,能撐過這二十余年已經是難得,倘若哪天宮中傳來喪鳴聲,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于史書而言,他恐怕也只得輕描淡寫、寥寥幾筆。但于宸王,卻是不同的。
可是,卻斷絕于此。
冥冥之中倒真應了他之前說的那句話,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你之前說,是來找我續前世之緣,你這個人也不知話里幾分真幾分假,我姑且當你說的事真的,可你看,還是不續為好。求了不該強求的,反而是害了你。”
“倘若,”他頓了頓,許久后才發出聲音,“倘若別再這樣了,不值得。”
他還想說些什么,可胸口猛地一陣鈍痛,謝景偏過頭,卻是硬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幾滴鮮紅腥氣的顏色濺在穆山顯指尖,他正要擦去,一道怪異的聲音忽然當空響起。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