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察覺到了薛懷異于尋常的溫柔。
這些溫柔與他平日里的儒雅隨和不同,是瀲滟在明眸中還要爬上眉梢的真摯神色,當他凝望過來時,瑛瑛不知為何心下竟漏了一拍。
她揣著好奇打量了薛懷,問他“夫君是在廊道上等我嗎”
本是一句隨口之言,她說出口后甚至不期盼著薛懷的回應。
誰曾想素來對這些親昵之語萬分木訥的薛懷卻赧然般地答道“嗯。”
清冽的嗓音微乎及微,卻還是傳入了瑛瑛的耳畔。
月色迷離,這對少年夫妻便在斜長的廊道上無言相望,旖旎如煙般朝著瑛瑛拂來,將她這顆哀切的心從泛著苦汁的河池里撈了出來。
“外頭冷,夫君隨我進去說話吧。”瑛瑛莞爾一笑,柳眉彎彎盈盈地露出鮮活的喜意來。
薛懷本是別扭著自己的心境,瞥見瑛瑛如此高興的模樣,索性也跟在她身后往內寢里走去。
夫妻二人仍是分地而居,薛懷也依舊如往常那般躺在軟榻上安寢,可不知為何聽到架子床那兒傳來的“窸窣”換衣聲之后,他便覺得格外口干舌燥。
莫不是晚膳里吃的過于咸了些薛懷只得拿起桌案上擺著的涼茶,喝下一杯后才覺得好受了幾分。
他睜著眼到天明時分才有了些許困意,空想了一整夜,卻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中了什么邪。
為何會不習慣內寢里沒有瑛瑛的身影為何會對她意動,為何會應準她一同前去江南
薛懷困頓其中,遲遲尋不到要領,便也只能長嘆一聲后不再深究。
與此同時的公主府內。
柔嘉公主閉門不出,遣人從花樓里挑了幾個眉眼有幾分像薛懷的清倌兒送來公主府,夜里鋪設了宴席,讓這些清倌兒陪她喝酒解悶。
伺候公主的姑姑們心里著急不已,卻不敢在柔嘉公主情傷至深的時候觸她逆鱗。
不得已,幾個姑姑便只能向英平王遞了信,讓這位皇叔來規勸柔嘉公主。
英平王乃是先帝的遺腹子,陛下為了彰顯皇室中人的兄友弟恭,對這個唯一的弟弟仁厚善待,賜下了超一品的爵位,更許他隨意出入金鑾殿的特權。
柔嘉公主與這位年紀相仿的皇叔關系匪淺,每每她心緒不佳的時候,便會趕去英平王府,朝著她的皇叔陪她下棋解悶。
只是近兩年英平王娶了鎮國公家的女兒為妻,成家立業之后與柔嘉公主也淡了往來。
若不是這段時日的柔嘉公主行事太過離經叛道,這些姑姑也不會出此下策竟在如此寂冷的深夜使人去英平王府送信。
兩刻鐘后,身著裘狐皮大氅的英平王果真踩著濃重的夜色登了公主府的大門。
自有姑姑領他進內院,一推開公主的閨房,便瞧見了上首那位喝的爛醉的金枝玉葉,以及她身旁躺的四仰八叉的俊秀清倌們。
領著英平王進屋的姑姑瞧見此等景象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她側目偷偷打量了英平王一番,卻從這位冷面王爺的臉上瞧見了些許神傷。
這神傷太過外露,以至于在迷蒙的夜里都顯得那般清晰可見。
“公主平日里也不是這般,王爺可不要生她的氣才是。”姑姑不曾多想,只以為是英平王以長輩的身份牽掛著柔嘉公主。
“嗯。”英平王肅著臉點了點頭,隨后道“你下去吧。”
姑姑不疑有他,行了禮后便退出了公主的閨房。
只見那位在京城里得了“惡鬼羅剎”名號的英平王步調緩慢地朝著柔嘉公主的方向走去,待人冷漠無比的他踢開了那些人事不省的清倌兒,只輕柔地抱起了地上的華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