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孕至四月之時,朱大圣便領著一眾家丁尋到了承恩侯府門前,嚷嚷著要李氏將余下的現銀結給他才是。
當初李氏與徐若芝攛掇著朱大圣去狀告薛懷,打的便是讓薛懷賠出幾千兩銀子的主意,三人均等分后也能大賺一筆。
朱大圣是出頭之人,李氏與徐若芝許諾他無論事成與否都會允他一千兩銀子,誰曾想京兆府尹與大理寺卿辦案如神,只以幾句“假證”、“片面之詞”便打發走了朱大圣。
而徐若芝嫁了個勉強算富庶的人家,每日里的嚼用都要從婆母手底下摳出來用,又怎么會有多余的一千兩打發朱大圣不得已,她只能讓朱大圣去尋李氏。
李氏是不肯拔毛的鐵公雞,這一千兩銀子便幾乎等同于她的性命,所以她便派了個婆子塞了一百兩銀子給朱大圣,試圖將他打發走。
朱大圣卻將那一百兩銀子丟給了自己身后的打手,冷哼一聲道“這一百兩給兄弟們吃酒,今日只怕是場硬仗,誰都不許走。”
因朱大圣身后的打手人多勢眾,又團團圍圍地立在承恩侯府門前,扯著嗓子要尋李氏的麻煩,臨近街道的百姓便也借故探了過來。
李氏擔心此事鬧大,便想盡法子要先打發了朱大圣。
誰曾想長房的人已收到了風聲,尤其是薛敬川,仁善溫和了大半輩子,卻在知曉朱大圣上門鬧事的緣由后大怒了一場。
三老爺本就忌憚長兄的威勢,如今被薛敬川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后心里愈發惴惴不安,當日夜里便吵著鬧著要將李氏這個禍家精休棄。
幸好李氏膝下的一雙兒女哭著喊著為李氏求情,三老爺才道“舊日里大哥大嫂可沒少幫過我們三房,偏偏你半點不知恩情,還要在背地里攪出這樣的事端來,著實可惡。你既有了害人之心,往后便去家廟里帶發修行,這才能消弭你的罪惡,你也不必擔心你的一雙兒女,連姨娘是心善之人,必會妥善照顧燕姐兒與敘哥兒。”
話音甫落,李氏恍如被雷擊倒在了原地,兩行清淚泫在眸眼之中,險些便要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連姨娘的確怯弱且不堪大用,可她的一雙兒女憑什么要讓個卑賤的妾室去照顧
李氏此時才真切地懊悔著自己的過錯,只可惜無論她如此出言懇求,三老爺都是鐵了心地要發落李氏。
薛懷與瑛瑛知曉李氏的下場之后,兩人相覷一眼,都從彼此的眸光里瞧出了無可奈何的愴然。
家和萬事興,若不是李氏咄咄逼人,他們也不愿意將此事鬧得如此難看。
之后的兩個月里,薛懷忙于公務,先后替永明帝料理了幾個懷有不軌之心的臣子,一時間愈發風頭無兩。
來往承恩侯府的人家絡繹不絕,薛懷忍著心中的不耐與這些人周旋交往。
瑛瑛總是瞧他臉上沒有多少笑影,兩人推心置腹的聊了一回后,薛懷才說出了心中的憂慮。
“圣上如此大刀闊斧地改革,將京中最富權勢
的幾家世家壓榨的只剩喘息的余地,可他手邊的人手與世家相比顯得如此捉襟見肘。”薛懷在私底下不止一次地慨嘆道。
瑛瑛不懂朝政之事,心中唯愿薛懷能平平安安地當差,心內波瀾起伏,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夫君要珍重自身。”
薛懷有了瑛瑛與竹姐兒這份牽掛,早不是當初那個能為了拯救災民而決然赴死的人。
他有悲天憫人的大愛,更要顧惜著系在心頭的小愛。
察覺到朝政里劍拔弩張的氛圍之后,薛懷當差時便愈發小心謹慎,即便是永明帝逼他去攻訐世家,他也不會苦苦相逼,總要留下幾分轉圜的余地才是。
臨到瑛瑛生產前夕,薛懷被永明帝召入了皇城,此時恰是寂寂黑夜,薛敬川與龐氏皆心生潺潺擔憂,可皇命難違,便也只能由薛懷去了。
瑛瑛在正屋內候到子時左右,仍不見薛懷歸來,便只能在小桃等丫鬟的服侍下安寢入眠。
只是她習慣了薛懷的陪伴,驟然一人入睡,只覺得萬般孤寂,這一夜里不知做了多少個光怪陸離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