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去形容李致的目光他仿佛是個經驗老道的獵人,對捕獵一事極有耐心。既是對阿竹勢在必得,便不急于一時的逼迫。
阿竹難以描述自己的心緒,她只覺得自己像粘板上的魚肉,而眼前的人便是能主宰她生死之權的人。
她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自從將女學辦的有聲有色之后,她便有了軟肋。
李致離去之后,阿竹在書塾里空坐了良久,久到金澄澄的夕陽余暉灑落大地,她才動身回了承恩侯府。
薛懷與瑛瑛久不見她歸來,便已準備套了馬車去西街接她回府,好在兩撥人在承恩侯府門前的拐角處相遇。
瑛瑛瞧見女兒只是神色間染著幾分疲憊,高懸著的心才松懈了下來。
“天色已晚,快些回府吧。”瑛瑛笑盈盈地說道。
阿竹在爹娘面前做出了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用晚膳時還與爹娘有說有笑,直到夜色寂寂時,方才露出幾分擔憂來。
她記得自己不曾招惹過太子,那太子緣何要對她說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話語東宮缺不缺太子妃與她何干
明明她是個和離過的婦人,與太子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這時,杜嬤嬤拿著手爐緩緩走進了阿竹的閨房,自從阿竹和離之后,杜嬤嬤便從莊子上趕來了承恩侯府。
許是害怕阿竹會因和離一事傷神傷情,杜嬤嬤便不顧自己老邁的身軀,日日在隔間的羅漢榻上替阿竹守夜。
阿竹對杜嬤嬤感情深厚,便是有些話不好說與瑛瑛聽,總也會讓杜嬤嬤替她出出主意。
“姑娘的意思是,太子喬裝打扮成女人,連著來了書塾三日”杜嬤嬤蹙著眉頭,衰老又慈祥的面容里隱現幾分悚然。
皇家之人的心機深不可測,尤其是太子李致,若不是有利可圖如何會在國喪期間如此張揚行事他雖喬裝打扮了一番,可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墻,早晚這消息會傳遍整個京城。
杜嬤嬤認真地思忖了一番,憶起上回聽薛懷與瑛瑛論起過李致的狼子野心,當初永明帝未曾整治削弱世家豪族,李致繼位之后必定會踐行永明帝的遺志,大刀闊斧地推行新政。
莫非李致與永明帝一樣,都想逼迫著薛懷為其所用可薛懷必然不會輕易應下這等吩咐,所以李致要從阿竹這里下手
杜嬤嬤并不是胸無點墨的婦人,相反她還曾在薛老太太的院子里讀過點書,也曾在書上瞧見過一句“士
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1。”
所以她便苦口婆心地提醒著阿竹“只怕太子不安好心,姑娘要多加防備才是。這事興許與國公爺有關,左不過是太子逼迫他不得,便把主意打到了姑娘身上。”
阿竹頓悟,嘆道“奶娘,我知曉的。”
她知曉自己生的清麗姣美,也知曉這世上的男子都是好色之人,連徐如安都免不了俗,更何況是旁人
李致是位高權重的貴人,興許是覺得日子太過煩悶,起了幾分要玩弄女子的心。莫非他玩厭了端莊的世家閨秀,便想著換換口味,找個和離過的婦人尋開心
阿竹越想越覺得心驚,好在她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如今她只在意女學一事,大不了躲著李致些就是了。李致人貴事忙,興許過幾日便會收起了玩弄阿竹的心思。
只是她沒想到李致不僅不覺得厭煩,還一連十日來書塾聽阿竹上課。先頭的他還有幾分忌憚,后被阿竹識破了真身之后干脆便著四爪蟒袍來書塾聽課。
女學里大多都是小門小戶的千金,何曾見過這般清貴無雙的貴人,況且女學中出現一個男子也著實是格格不入,李致的出現讓女學的學生們分外拘束。
阿竹也深受其擾,每回講課時一往學生的方向望去,便能與李致透著熱切的眸光相撞,惹的她都不愿往學生的方向探去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