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兒子的陪伴,王妃心情好了,病情也得到了緩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盡管有所好轉,想要痊愈還須得一些時日。
每日上午王妃的精神最好,能陪著兒子玩一會兒,下午便有些昏沉,需要靜養。
于是,朱翊鈞便跟在裕王左右,同父親一起玩耍。
裕王非常珍惜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小家伙乖巧、可愛又懂事,他也沒什么脾氣,幾乎對兒子有求必應。
這日下午,高拱要過來給裕王講經。
裕王現在已經不需要每日上課,幾位講官也已經高升,只是在固定時間,過來講述經典。
兒子在身邊,裕王哪還有心思上課。若是陳以勤或者殷士詹,或許還能請二位師傅通融一下,今日就免了,換一日補上即可。
但今天來的是高拱,高師傅一向教學嚴謹,容不得絲毫懈怠,裕王對他更是尊敬有加。
高拱對于裕王而言,絕不僅僅只是講官那么簡單。出宮這年來,因為不受嘉靖喜歡,嚴嵩父子沒少欺負他,景王這個弟弟就更別提了,該就蕃不去,賴在京城,聯合嚴嵩父子,恨不得整死他。
裕王就在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里度日如年,直到高拱出現。
是這位高師傅守在他的身邊,除了給他講學,傳授他四書五經,還十年如一日的保護他、寬慰他、支持他。
從某種程度上說,高拱彌補了裕王在成長過程中,“父親”這一重要角色的缺失。
而這位高師傅也是個狠人,無論嚴嵩和徐階如何斗得你死我活,他只專心呆在王府教書,耐心的等待著老板上位。
裕王將兒子留在花園玩耍,自己去書房,等著高師傅來給他講經。
王府的花園這么小,朱翊鈞早就玩膩了。裕王前腳離開,他后腳就跟了上去,也來到書房。
裕王坐在書案后面,小家伙跑進來這里看看,那里瞧瞧。轉了一圈,沒什么新奇的,便又回到裕王身邊,趴在他的腿上。
裕王低頭,摸摸兒子的小臉,怎么看也看不夠。這么漂亮的小娃娃,竟然是他生的,真是叫人歡喜。
“鈞兒,”裕王看著兒子,滿眼柔情,雖然十分不舍,卻還是說道,“出去玩罷。”
朱翊鈞轉身欲要往外跑,走廊卻傳來腳步聲。窗戶上映出一個昂首闊步的身影,眨眼間就走到了門口。
不知怎么的,朱翊鈞沒再往外跑,而是轉過身來,一彎腰,鉆進了書案下面。
“鈞兒”裕王正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了。
高拱走到門口那一刻,桌布放下,書房內風平浪靜,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除了裕王尷尬的神色。
“”
一向謹小慎微的裕王,活了這么大,從未干過如此出閣的事情。
此時,他知道應該把兒子叫出來,斥責他兩句,讓他到外面去玩。可高拱已經走進了進來,站在書房中央向自己行禮。
“殿下,殿下”
“額”裕王回過神來,趕緊站起來,也向高拱回了一禮,“高師傅,開始罷。”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修也,尊賢也,親親也,敬也,體群也,庶民也,來百也,柔遠也,懷諸候也”
書案下面只有方寸大的地方,四周被桌布罩著,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個兩歲多的孩子,根本待不住。
裕王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心里記掛著孩子,對于高拱說的內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句也聽不進去。
不一會兒,朱翊鈞就爬到了書案另一邊,偷偷掀開桌布一角,往外張望。
高拱穿一身緋色常服,身姿筆挺,神情肅穆。就算是個孩子,看他一眼,也知道,這位老師不好惹。
高拱又往前邁了一步,視線從墻上的孔子畫像往下移。桌下藏著的小家伙生怕被發現,趕緊放下桌布,縮了回去。
“修則道,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昆弟不怨,敬則不眩”
朱翊鈞趴在桌下,陪他爹上了一回兒課,很快又待不住了,偷偷掀開桌布一腳,看到他爹的靴子和衣擺,伸出小手,拽了一下。
裕王上半身坐得筆直,不動聲色的沖著兒子擺了擺手,希望他能安靜一點。
小家伙覺得好玩,又拽了一下。這個角度,高拱發現不了他,于是,他從桌子下面探出半個身子,吸了口氣里面太悶了。
裕王實在沒忍住,趁著高拱轉身的時候,低頭看了兒子一眼。